光師笑得發抖了。
君初沉了沉臉,假裝正經道,“兔子不吃窩邊草”。導演拍拍他的肩,“老兄,肥水不落外人田”。這個時候飯來了,大家全都吃飯去了,鍾淑琴氣得直跺腳,“沈君初你給我走著瞧!”君初大約聽見了,轉身道,“我現在正走著,你瞧瞧”。他很少笑,今天大約是心情好,笑起來很好看,鍾淑琴呆住了,他媽的,真是迷死個人了!再看看男主角,還在回味剛才那個吻,咂巴咂巴的像頭豬一樣。
下午又補拍了幾個鏡頭,鍾淑琴分外認真,該哭就哭,該笑就笑,君初也挺佩服電影從業者,怎樣做到的呢?
“君初,今天拍得順利,晚上我請客去何須歸大家吃個飯怎樣?”導演王穎是個山羊鬍,名氣屬於中等大小,思想卻很先進,留過洋,跟君初頗為合得來。
大家拍手稱快,鍾淑琴最為高興。
君初看看時間,“對不起,我得馬上走了,昨天收到的電報,我母親今天從老家過來,我得去接火車”。君初的父親是上海人,母親是湖南人,原配一直在老家住著,因為不討父親的喜歡。君初一直都在上海待著,放假了偶爾回去一趟,母親一見他就是哭,問姨太太們有沒有打他。到這時候君初的父親就會呵斥道,你看看你吧,誰敢打你的寶貝兒子,我都不敢。母親便破涕為笑,拿君初最喜歡吃的糯米糰子出來。君初的性格隨父親,並不厲害,但心裡很有道道,不吃辣椒也隨父親,喜歡甜的、柔軟的食品。
“真掃興啊你小子”。王穎順勢捶了一下他的後背打斷了君初的回憶。
“大家去玩吧,下次請大家到我家中做客,母親這次一定帶了許多湖南老家特產來”。“好啊,給我多留點臘肉跟醬板鴨哦”。燈光師傅是最嗜辣的。
“沒問題。那這樣我先走了,各位辛苦”。君初戴好領巾,出了電影廠,這一條是後來新買的,仍是咖啡色,對於喜歡的東西君初總是重複地執著地喜歡著。
原來雪這麼大了。大片的雪花飄灑著,君初想起四歲過生日那天,跟父親一起堆的雪人還有個名字,叫阿呆,因為他不動的樣子有點呆。
父親用煤球給阿呆做了眼睛,胡蘿蔔做鼻子,掃帚做了手,手裡還提了個桶。小君初把脖子上的圍巾取下來給阿呆掛上,父親不讓。
“那阿呆不會冷嗎?”小君初仰頭看著父親。
“哦,儂這麼好心啊”。父親抱著他,君初認真地將圍巾圍好,那時候小君初穿著母親縫製的黑燈芯絨面子的棉鞋,憨憨的,臉蛋凍得像蘋果,任哪個大人看了都想親上一口。
小君初從父親身上下來又道,“爸爸等一下子啊”。父親見小君初又跑到廚房拿了一根胡蘿蔔出來,問道,“不是有個鼻子了?”小君初認真地把胡蘿蔔插在雪人的肚子下方,對父親道,“阿呆是個男子吧?”再看父親,蹲在雪地裡笑得肚子痛。
春天來的時候,雪人阿呆融化了,君初為此傷心了好一陣子。好的東西總是消失得太快,匆匆又匆匆,留不住的用來懷念,不被歲月沖刷的慢慢沉澱。
君初鬆了一口氣,抬頭看看候車室窗外的天空,雪仍然在下。還有母親仍然健在,孝順還來得及。
蓉媽眼尖,一眼就認出高高大大的君初,拼命地揮手喊道,“君少爺,這裡,這裡”。廖金蘭看著自己唯一的安慰,眼淚又不由自主地掉下來。
母親老了,君初的鼻子也酸酸的。
第十章 … 全文閱讀
被褥是新的。廖金蘭道,“都是我,沒在電報裡說我帶了被褥過來。本來想省幾個錢,結果卻去了個多的”。君初看著幫忙的蓉媽,使了個眼色,蓉媽會意,“太太別埋怨了,君少爺也是一片孝心”。廖金蘭看著在旁邊有點窘的君初,這才罷休,“也好也好,反正這些東西買了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