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可巧,先吃著吧。”
到底兩地飲食氣候等差異大,王滿上輩子雖然在這附近鄉下住了相當長時間,可這輩子的身體經驗值過低,一頓飯吃完,去臥室補個覺出來,她就覺得腦子裡面塞了團棉花,低氣壓積雲範圍極廣,把她嗓子眼和鼻子都堵了個結實。
但她睡得太短,現在才剛過零點,在客廳只聽得到王爸爸極大的鼾聲和間歇著響起的王柏微弱的鼾聲,兩人競賽似的,此起彼伏,猶如蛙鳴,高高低低地鑽到她耳朵裡,音波變身為啄木鳥,把她的耳膜當樹幹篤篤篤啃個不停。
“要了卿命了……”王滿心想,在屋子裡轉了幾圈,也沒摸清楚傢俱擱置路線圖,硬是找不到熱水壺在哪兒,難受得渾身虛脫,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隻被塞緊了壺嘴的電熱壺,全身血液都已燒開沸騰,可沒有壺嘴透氣,現在瀕臨爆炸邊緣了。她扶著膝蓋蹲了下,讓眼前恢復清晰,爬到沙發上坐著,張大嘴艱難地喘了幾口氣,總算不至於窒息而亡。“啄木鳥”逮空休了個假,正好讓一聲輕微的“咔嚓”聲趁機傳達進來。
“對了,隔壁有熟人。”王滿亂成毛線團的腦子想道,“這是開門的聲音,要不去碰碰運氣?”
她琢磨了下門鎖,開啟時還沒忘記先開小縫探探虛實,正好看到樓梯上坐著的周和,長舒了口氣,投奔向他:“壯士,救命!”
周和原本面向牆壁在發呆,他媽這段時間特忙,差不多這個點才回來,為了每天好歹都能見媽一面,他睡覺的時候會定一個鬧鐘,半夜醒一次,到門口接了媽媽,方能真正安心地回爐重睡。冷不丁聽到王滿的聲音,他還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掐了自己一把,確定不是在做夢,一抬頭,還沒來得及說話,一個人肉火球就拽著他的胳膊緊貼著他的右腿半跪在樓梯道上:“嗚嗚嗚,我要喝水。”
藉著樓梯道里那盞昏暗的燈,周和看到王滿的臉充血般通紅,眼角掛了兩串淚水,比任何時候見面都要虛弱得多。他遲疑了下,又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確認這真的不是幻覺,詫異地看了眼隔壁房門,心想:“這戶人家不是前幾天才搬走?怎麼今天是她住進來了?”
王滿身上的熱氣源源不斷緊貼著他的面板往裡渡,現在又是大夏天的,空氣夠悶了,周和覺得有點燥,伸長脖子看了眼下面的樓梯道,還沒有見到周媽媽的身影,低頭又看了眼王滿,對方已經極不耐煩,大概有些神志不清,撓了他一爪子:“我要喝水!好熱!”
周和:“……”
他再次給這神奇的命運跪了,妥協地嘆口氣,扛著軟成麵條的王滿進了家門,順便也把王家家門給輕輕合緊,避免不必要的失竊案件。
生病了的王滿比平時好對付,不會滿嘴跑火車說些連她自己都能被說服的瞎話,也不會有事沒事設個陷阱讓他跳下去。從前沒分開時,他只是隱隱覺得兩人相處時哪裡不對,等到跟著周媽媽單獨在外面經歷兩年後,他的腦子已經格外清白,能很輕易地分辨出誰好誰壞,孰真孰假,也能透過回憶看穿過去有事沒事愛捉弄他的王滿。
此刻的她實在太乖,病得神智朦朧,很聽話地被他餵了藥吃下,喝了幾口溫水後也停止了小聲嗚咽,抱著枕頭腦袋一歪就睡著了,半點沒有防範心理。
周和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把電扇調成微風,按下搖頭鍵,給她在肚子上搭了一條薄薄的毛巾,走出去巡視一圈,依然沒有看到周媽媽的身影,再回屋時,發現王滿出了一身的汗,似乎察覺到了不適,在床上癟著嘴扭來扭去,吭哧吭哧小聲哭。
“……難受成這樣了還不醒。”周和心生佩服,“這是得有多貪睡啊。”
他看著王滿,把她臉上沾著的溼透了的頭髮扒開,心想,“跟剛出生的貓兒似的。”
這樣一想,又勾起了某些讓他不太愉快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