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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她怔怔的看著這幾行字,和封面一樣,這是鵬飛的筆跡,想必,他寫下這幾行字的時候,他的心一定在滴血了?“欲寫粉箋書別怨,淚痕早已先書滿!”那麼,這是她死了之後,他題上去的了?她覺得心中掠過了一陣又酸又澀的情緒,怎麼?自己竟和一個死人在吃醋了。她想起靈珍的話:

“世界上沒有一個女人,能去和死人爭寵!”

她抽口氣,翻過了這一頁。她發現下面是一些片段的雜記,既非日記,也非書信,顯然是些零碎的記錄和雜感,寫著:

初認識欣桐,總惑於她那兩道眼波,從沒看過眼睛比她更媚的女孩。她每次對我一笑,我就魂不守舍,古人有所謂眼波欲流,她的眼睛可當之而無愧,至於“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更非誇張之語了。我常忘記她的年齡,一天,我對她說:

“欣桐,要等你長大,太累了。”

她居然回答:“那麼,不要等,我今天就嫁你!”

那年,她才十五歲。欣桐喜歡音樂,喜歡懷抱吉他,扣弦而歌。她的嗓子柔美動人,聲音微啞而略帶磁性。有天,她說:

“我要為你作一支歌!”

我雀躍三丈,簡直得意忘形。她作了,連彈邊唱給我聽,那歌詞竟是這樣的:

“我認識一個傻瓜,他長得又高又大,他不會說甜言蜜語,見了我就痴痴傻傻!他說我像朵朝霞,自己是一隻蛤蟆,我對他微微一笑,蛤蟆也成了啞巴!”

欣桐就是這樣的,她風趣瀟灑快活,天才橫溢,即使是打趣之作,也妙不可言。如今她已離我而去,我再也求不到人來對我唱:“蛤蟆也成了啞巴!”人生之至悲,生離死別而已矣。

靈珊猛然把冊子闔了起來,覺得心跳氣促,淚水盈眶,她想起他也曾對她自比為“癩蛤蟆”,原來這竟是他的拿手好戲!但是,真正使她心痛的,還不是這件事,而是他對“欣桐”的一片痴情,看樣子,自己和欣桐來比,大概在他心目裡,不到欣桐的百分之一!欣桐,她忽然困惑的皺皺眉,為什麼封面是“愛桐”,而裡面是“欣桐”?是了!她心中靈光一閃,恍然大悟。徐志摩有“愛眉小札”“愛眉日記”,韋鵬飛就有“愛桐雜記”!欣桐是她的名字,愛桐是他的情緒!情深至此,靈珊還有什麼地位?她把冊子丟入抽屜中,站起身來想走,但是,畢竟不甘心,她再拿起來,又翻了一頁。

欣桐喜歡穿軟綢質料的衣服,尤其偏愛白色,夏天,她常穿著一襲白綢衣,寬寬鬆鬆的,她只在腰上系根帶子,她纖細修長,就這樣隨便裝束,也是風姿楚楚。我每次握著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就想起前人的詩句:

“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

傳言這句子是後蜀孟昶為花蕊夫人而作,料想欣桐與當年的花蕊夫人相比,一定有過之而無不及。每年冬天,欣桐絲毫都不怕冷,她不喜歡穿大衣,嫌大衣臃腫,一件白毛衣,一條薄呢裙子,就是她最寒冷天氣的妝束。走在街上,她呵口氣,就成一股白霧,她開心的笑著說:“鵬飛,你愛我,就把這霧汽抓住!”

我真的伸手去抓,她笑著滾倒在我懷裡,雙手抱著我的腰,她揉著我叫:“你是傻瓜中的傻瓜!是我最最可愛的傻瓜!”今夕何夕?我真願重作傻瓜,只要欣桐歸來!今生今世,再也不會有第二個女人,讓我像對欣桐那樣動心了,永不可能!因為,上帝只造了一個欣桐!

唯一僅有的一個欣桐!

靈珊再也沒有勇氣看下去,把冊子丟進抽屜裡,她砰然一聲闔上抽屜,就轉身直衝到客廳裡。她視線模糊,滿眼眶都是淚水。楚楚仰著頭,愉快的喊:

“阿姨,你找到鉛筆刀了嗎?”

“等阿香回來幫你削!”她含糊的叫了一聲,就咬緊牙關,衝出韋家。閉了閉眼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