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不讓自己面對現實,媽媽本來還以為我聰明,應該會自己明白道理,沒想到我讓她失望了。那天晚上,媽媽打醒了我,我慢慢明白,我是可以一個人為爸爸流淚,可是我不能因為我而讓媽媽、大姐、二姐她們流淚啊……還有你,雨潔。”
“我?”她的心一陣輕顫。
“我想讓你開心,我也知道自己要走出來,所以我要學開車,從腳踏車、機車一關關克服過來;可是我一坐到汽車駕駛座,就會想到那個喝得醉醺醺的傢伙,竟然在山區以一百二十公里的時速把我們撞了下去,他的車子就像殺人的刀,我沒辦法踩下油門,我怕一踩,會飆出去,會害爸爸頭痛死去……”他的聲音漸漸沙啞。
心裡有一股動力要他說出來,原先害怕她會因此而看不起他,或是嘲笑他的軟弱,甚至排斥他的憂鬱症,但在她的淚水和安慰中,他不再擔憂。
“我要你打我,也是想清醒一下,這部車並不是那部撞到我們的車,而且我是我,車子是車子,我應該學會駕馭車子,而不是讓車來影響我。”
“奇廷,其實你頭腦還是很清楚,你很明白的。”聽到他這麼說,她坐起身子,仍用手心幫他抹淚,揉揉剛才打他的地方,很專注地看他。
“可是我的負面、悲觀思想會一直跑上來,好像氣泡噗噗噗冒出來,告訴我,張奇廷,你不行的,你不應該開車,你可能會害死別人……”
“你的憂鬱症不是好了嗎?”她握住他的大手,覺得有些冰涼。
“我不確定。”他回握她,輕輕摩挲著,低下了頭,“我不再去想那場車禍,回去學校上高一後,很快恢復以前一樣的活潑,媽媽和姐姐也放心了,可是我不能碰到和爸爸有關的東西,我看到了會哭,就像有一次你提到我爸爸,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我會一直哭一直哭,媽媽把爸爸的東西都收起來了,連照片也掛在她的房間──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們以為我好了,可是我常常睡不著,不然就是半夜醒來發呆,我自己偷偷去看精神科,睡不著就吃安眠藥,我室友以為我喜歡熬夜看漫畫,其實是根本睡不著,我總是把自己弄得很累很累,這樣才比較好入睡。”
“你沒有讓你媽媽知道?”
“我不能再讓她擔心。”
“還在吃藥?”
“睡不著、想哭的時候就吃。”他聲音十分低沉,“還有你車禍受傷的那陣子,我很明顯感覺到憂鬱症復發,明明知道你沒事,可是我還是會非常非常的擔心你,莫名其妙的恐慌、胡思亂想,害怕你又會發生意外,害怕自己又會失去所愛的人……”
“奇廷……”原來如此!那不是他的神經質,而是他心底最深層的恐懼啊。
“我叫醫生幫我開抗憂鬱的藥,我儘量不吃,但我還是吃過兩次。”
“你應該早說的。”她哽咽。
“我怕會嚇到你……”
“我不怕,我會陪你。”她牢牢地握住他的手掌。
她的溫柔言語就是他的百憂解,瞬間修復他受傷過的神經。
他也握緊她暖暖的小手,拿到頰邊親吻摩攣。
“奇廷,把藥給我。”
“我把藥給你,我睡不好,可是真的會長出熊貓眼喔。”他故作輕鬆地說。
她也笑了,“你呀,本來就是一隻熊貓,長出來的毛都是黑白的……”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你的頭髮,是那時候白的?”
“我也忘了,好像是每天白一點、白一點,一年多下來就白成這樣了。”
“你媽媽看了一定很心疼。”
“所以我去染金頭髮,別讓她看到難過。”
原來,他染頭髮不是愛漂亮,而是體貼媽媽的心。
她輕輕撫弄他的白頭髮,心裡也是不捨,這是怎樣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