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內院，沈易四下一掃，見遠近無人，這才壓低聲音問道：&ldo;雁王殿下到底在什麼地方？&rdo;

顧昀緩緩地搖搖頭。

沈易吃了一驚：&ldo;你也不知道？&rdo;

&ldo;在揚州就斷了聯絡，&rdo;顧昀一隻手拎著鳥，另一隻手用力掐了掐眉心，很快將自己眉心處掐紅了一片，他先將去路行程同沈易簡單說了一遍，又道，&ldo;他找小曹假扮成自己在楊榮桂那虛以委蛇，自己暗度陳倉，聽我留在他身邊的親衛說，好像是去一個江湖幫派裡找尋流民證人，途中只捎了一封短札說&l;安好勿念&r;，讓我們回京不必管他，之後再沒有聯絡過。楊榮桂以他的名義造反，我實在得回來替他周旋一二，留了幾個人在那邊，也託了鍾將軍暗中派人查訪，但是至今也……&rdo;

鬧了半天那邊還懸著心呢。

沈易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伸手按了按顧昀的肩膀：&ldo;雁王的能耐你不知道嗎？你看他面也沒露，心裡都有譜，就知道肯定沒事。再說他從小就跟著鍾老他們天南海北地跑江湖，什麼沒見過？沒事的。&rdo;

顧昀擰在一起的眉心沒有要開啟的意思。

沈易只好轉移話題道：&ldo;皇上怎麼樣？&rdo;

顧昀嘆了口氣：&ldo;倒是沒受傷，太醫只說是怒極攻心，得靜養‐‐不過說實話，&l;靜養&r;這倆字我聽得耳根都起繭了，大夫們好像對付誰都是這倆字，要真能養誰不養？&rdo;

沈易小心翼翼地問道：&ldo;他那時候叫你進去，沒說什麼吧？&rdo;

顧昀沉默了片刻：&ldo;說了，他問我&l;若暴雨如注，大河漲水，走蛟可會長角&r;。&rdo;

沈易頓時屏住了呼吸‐‐走蛟長角是成龍之相，這話暗指誰不言而喻：&ldo;你……&rdo;

顧昀道：&ldo;蛟或是龍，在民間傳說中本為近親，呼雲喚雨、潤澤大地，都是一樣的，可縱使神蛟，倘若為了長角化龍讓大河漲水，棄兩岸於不顧，那豈不是興風作浪嗎？想必也是條前科累累、為禍鄉裡的惡蛟。&rdo;

沈易：&ldo;……你是這麼和皇上說的？&rdo;

顧昀：&ldo;唔。&rdo;

其實李豐還跟他說了別的。

本來正當壯年的男人靠在床頭的時候，忽然間有點日薄西山的意思，李豐毫無預兆地問道：&ldo;先帝駕崩之前，和你說過什麼？&rdo;

先帝說了好多，顧昀至今想來其實全都歷歷在目，聽李豐問起來，他略一思量，挑了一句最安全的，回道：&ldo;先帝囑咐臣，&l;萬事過猶不及，要惜福知進退&r;。&rdo;

李豐聽了愣了愣，轉頭望向方才甦醒的晨曦，將&ldo;過猶不及&rdo;四個字唸了幾遍，隨後不著邊際地說道：&ldo;……阿旻跟朕說過他小時候被蠻女虐待的事，皇叔知道嗎？&rdo;

饒是顧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時也有點懵，沒明白李豐是什麼意思。

那時，窗外正好有隻小鳥不慎將樹杈踩斷了，嚇得撲稜稜地上了天，李豐被那動靜驚醒，臉上那種茫然而倦怠的神色驀地散了，他回頭看了顧昀一眼，目光中似乎含著好多話，但是最後也沒說什麼，只是揮揮手讓他離開了。

沈易在他耳邊感慨道：&ldo;君心難測，人心也難測。&rdo;

顧昀回過神來：&ldo;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