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撫上心口,摸到了終日不離身的驅邪香包,那是二哥送她的;自從遇上二哥後,她的命運已經完全改變了。
“小惜,起床了嗎?”非魚的聲音從窗外傳來。
“啊,二哥,我……你等一下……”小惜慌忙下床。
“小惜別急,慢慢來。”
小惜趕緊穿衣穿鞋,擦把臉,用冷茶漱了口,來不及慢吞吞扎頭巾了,匆匆便開啟房門。
迎面採進非魚的一張大笑臉。“小惜,睡得好嗎?”
“很好。”香褥軟床,比起庵裡的硬床硬枕,是舒服太多了。
“你長出一些頭髮了。”非魚的大掌按上她的頭顱,輕緩摩挲,笑逐顏開地道:“剛冒出來,刺刺的,短短的,硬硬的。”
那隻大掌壓得小惜全身發熱,他愈摸,她的頭愈低。
“這頂帽子還你。來,二哥幫你戴好。”
大手移開,換上柔軟的帽子……怎麼感覺有點重量,不是輕軟的?
非魚幫她拉妥帽子,密密地貼在髮際之外,讓人看不出她的新生短髮,然後雙手一溜,將兩條烏溜溜的長辮子拉到她的肩膀前面。
小惜驚訝地雙手一摸,沒錯!辮子是緊貼著帽子,從她頭頂垂下來的。
辮子濃密粗硬,就像昨晚她細細編結的……
“二哥?!”小惜向前踏出一步,望向非魚的背後。
二哥的長髮不見了?!只剩下短短的、翹翹的、黑黑的一撮,仍是用條紅繩隨意紮起,垂下長長的繩尾巴。
二哥的頭髮……跑到她頭上了?!
“喜歡二哥的頭髮嗎?”非魚笑問。
“我……”小惜心頭一緊,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
“幸好我從小受師父虐待,總是叫我縫道袍、縫茶葉枕。”非魚比手劃腳,興高采烈地道:“小惜你看二哥的手藝如何?不過,頭髮可難縫了,我得先用布條緊緊裹起來,這才不會鬆脫,然後再縫到帽……咦?你怎麼哭了?”
“二哥,你剪了頭髮給我?”小惜哭得唏哩嘩啦的。
“對啊!”
“可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
“哎呀!我還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呢,而且我又不是斷手斷腳,頭髮剪了,還會再長出來……別哭了啦。”非魚摸摸小惜的頭頂,本想讓她開心的,誰知她又哭了。“我剪頭髮不會痛的,別替二哥難受。”
“二哥……”
千言萬語無從說起,小惜輕揉長辮,手指撫過辮梢的紅色髮帶,心裡又酸又甜,既激動,也感動,從今而後,二哥的頭髮,孃親的髮帶,這兩位最疼她的“親人”將會日夜陪伴她了。
非魚仍自顧自地道:“再說啊,我們當道士的常常要揮劍、跳舞、起乩,一場法事做下來,滿頭大汗,披頭散髮,比那鬼怪還嚇人,我剪短了頭髮倒輕鬆涼快……呃,還在哭啊?”
“二哥,謝謝……”小惜哽咽道。
“說什麼謝謝,二哥疼妹子是天經地義。”非魚又幫她理妥辮子,從口袋拿出一條帕子往她臉上亂抹。“大清早的,別哭腫眼了,去洗個臉,我們待會兒要見石大哥和石大嫂,然後還要出門找老嫂嫂。”
“好。”小惜用力點頭,露出了十年來最開心、甜美的笑容。
非魚眼睛一亮,好象看到了一朵初初綻放的白蓮花,花瓣上的露珠就如同滴滴清淚,是曾經哀傷的,也是欣喜的、良善的、純真的……
他揉揉眼,又拿帕子擦擦汗——呵!帕子有股清甜的味道,聞了就想到小惜那張嬌憨天真的臉孔。
天氣真是太熱了,非魚將帕子收回口袋,敲了自己腦袋一下。小惜也不過才剛進屋,怎麼他就開始想再見她了?
池塘荷花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