鋥亮的劍落在江木奴那張醜陋的臉頰旁,他下意識向後縮脖子,公羊月抬了抬下巴,很乾脆:「你想怎麼死?」
「還能自己選?」
「不能,你選的,我偏不。」
聞言,江木奴忽然笑了起來,答他:「死沒有那麼可怕,若真要死,我不想死在這裡。」
公羊月如約拔出劍,吹毛可斷的鋒刃擦過他的脖子,帶下一縷灰白的頭髮:「我覺得這裡很適合埋骨。」
「等等,」江木奴冷靜地喊住他:「聽說你公羊月打賭只贏不輸,怎麼樣,要不要再打個賭,」他語速緩慢,像是引人上鉤故意留著尾巴,調子被拖得老長,「贏了,你就能拔除南方蠢蠢欲動的細作,還有試圖顛覆朝廷的暗探,輸了,你,和整個公羊家都會永遠被釘在恥辱柱上,不得洗冤。」
公羊月感到可笑:「為何要賭?」
江木奴目光驟然刻毒:「你可以不賭,但不賭,你必輸。」
公羊月挑眉,示意他往下說。
江木奴冷哼一聲,與他解釋:「像南邊那位這樣,一直忠於漢人卻不忠於司馬家的,其實最受方鎮勢力的歡迎,即便會稽王司馬道子倒臺,他們也很容易找到託庇。」
公羊月反問:「你的意思是說,這些封疆大吏手握重兵,根本不在乎『開陽』盟會的所作所為,即便為得民心公開支援,也不會將這些投靠的逆賊一一剷除,他們還可以以偽善金蟬脫殼?」
「不錯,」江木奴溫柔地望著他,但出口的話卻十分惡毒,「那樣,你永遠也報不了殺父殺母之仇。」
「我為什麼要跟你賭?」公羊月將劍收歸鞘中,又回到方才那個問題,語氣同腔調已略有不同,「……為什麼?」
「你真的是江木奴麼?」
江木奴咀嚼出他話中的深意,慘然一笑:「因為當我還不是江木奴的時候,我從沒想過背叛。」
第220章
公羊月面無表情伸出手, 將地上的人拉起來,江木奴抖了抖身上的土,兩手一撐, 向附近一塊凸出的巨石上倒飛出去。
漫不經心在一旁修指甲的女人臉色一正, 繡花鞋向前邁。
公羊月叫住人:「讓他走。」
師昂和那名男子聽得動靜, 齊齊看了過來,常年冷若冰霜, 不為外物動容的繁兮難得急眼, 既想開口質問,又欲飛身去追。
江木奴和他的人就像陰溝裡的老鼠, 殺不絕滅不盡, 人只是小坐片刻,立即便有人破土, 攫住腿腳, 將人從石頭上拽拉下, 伏地而走。
「我去盯著。」
女人默許了公羊月的作為,但並不給他後續的發言權, 自己毅然決然追了上去。男子在後頭喚了一聲「阿姜」, 想跟上前, 卻被捲來的絲刀給擋了回去。
那男子只能瞪著眼看向公羊月, 目光下移,落在他那柄「雪色寶劍」上, 忽然俯身, 腳步幾經變化,伸手去摘劍穗上的白硨磲。
公羊月毫不客氣拔劍斬。
男子堪堪躲去, 不知用的什麼身法,霎時已至人身後, 誇張地叫道:「哎呀呀,學過『思無邪』的人就是不一樣,火氣不要這麼大嘛!」說完,還在公羊月肩上拍了一把,又朝師昂抬了抬下巴,「他有一句話帶給你,別和那不正經的學,什麼詐死,都是玩膩歪的套路,如有再犯,以後一律不救……」
絮叨中,公羊月猛然反應過來,師昂同自己商量的試探與詐死落海計策時,所謂萬無一失的接應,原是如此。
想必就是眼前這公子守在東海邊搭救。
公羊月心裡莫名不是滋味,伸手親自將那白硨磲摘下,拋還過去,冷冷留下一句:「不欠!」
男子將東西接來收走,不再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