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碧落卷落其中。碧落便再也不願推開他,只是怔怔地回望著他。
兩人皆不願挪開眼睛。良久,碧落才將自己倚在了一旁的柳樹上,瞧著暮江東流,輕笑道:“常明侯,從來都是我聽你吹曲子,今日你可願聽我也唱一曲?”
28 各嘗相思
喬瑜劍眉一揚,微笑著點了點頭。碧落清了清喉嚨,瞧著江水,悠悠地唱了起來,正是那首她在昭南溪上總唱的《長干曲》:“君家何處住?妾住在橫塘。
停船暫借問,或恐是同鄉。
……”
喬瑜面上含笑,側耳傾聽,興趣盎然,聽到碧落最後唱到第二段“同是長幹人,生小不相識。”兩人一起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曲裡的女子,在江上見到客人,便迫不及待自報家門,真是率真。”喬瑜輕笑道。
碧落曉得他暗指自己初到曲靖見到他時,心中也是那般惶急,在他身後表明心跡,不禁也悶笑著道:“這男子也直率的很,藉口說兩人不曾青梅竹馬過,可其實卻是想告訴這女子,自己與她相見恨晚。”
“嗯,這男子到比我率性多了,不似我這般畏首畏尾……”喬瑜又輕笑道:“我記得最後幾句是……三江潮水急,五湖風浪湧……”
“由來花性輕,莫畏蓮舟重。”碧落也接著念道。可念得一字比一字輕,到了那個“重”字,竟含在了口裡,難以念出。
兩人再笑不出來。喬瑜默然點頭,輕聲道:“這三江五湖,確實風急浪湧,好在有邱兄,此後會護著你,你也不必再怕了。”
碧落淡淡一笑,卻不接話,只垂著眼,靠在樹上,片刻才道:“今日南風熙和,已將前幾日暮江上的殺氣吹得乾乾淨淨,好像什麼都未曾發生似的。喬瑜,這暮江湍流不息,曾包容了那麼多事情,它自己卻無人可以傾吐心事,你說它可會覺得寂寞?”
喬瑜仰頭望天,天色仍明,夕陽仍在,可天上一彎乳白色的月芽已然萌現。他嘆道:“世上或許再無人曉得它。不過天上那輪明月,曾同它一起見慣離合無常。或者也曾算是相知過一場。”
“可這一江一月之間,終究有那浩茫的天地,將他們隔開。”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它們自然曉得要為自己留了一個餘不盡,如此才能叫造物不來相忌,鬼神不來相損……”
碧落心口微咽,默默地點了點頭。兩人相顧無言,只站在這垂柳下,共望著這奔騰而去的暮江。西南風吹來,將江邊的蘆葦花兒吹的紛紛揚揚,好似白雪飛遍長堤,可兩人卻都如視若不見般,兀自立著。
過了許久,喬瑜才緩緩地轉過身來,瞧著碧落。她雙頰酡紅,眉目如畫,雪白的蘆花都沾到她頭上,蓋住了她的秀髮,好似為她披上了一層白紗。
那日在乾極殿前,碧落滑坐在臺階上,也是這般滿身都是白雪,卻朝著自己伸出了手。他微微一笑,情不自禁便想為她撣去頭上的蘆花,而碧落也恰好伸手到了耳邊,兩人的手不自覺一碰,竟都微微一顫。
碧落放下了手,躊躇了片刻,終於低聲問道:“喬瑜,你的心中,可會有一刻,只有我一人,沒有青鳥?”
“青鳥?”喬瑜突地一怔,眼中一片茫然,不過片刻,他便醒轉過來,不由得微微一哂。可他這一刻茫然,於碧落卻勝過千言萬語。碧落頓時眼睛一亮,秀波流動,光芒耀人,胸口便如有人放了一把煙花,“砰”的一聲,照見四方皆是絢爛。
她扶著柳樹,踮起了腳尖,在喬瑜的耳邊極輕極輕地說了幾句話。而喬瑜靜靜地聽她說完,眼中竟有波光漣漣。他胸口起伏不平,只是凝視著碧落;而碧落,亦淺笑回望著喬瑜。
他伸出手,想要去撣碧落秀髮上的蘆花,碧落卻忽然一抬手,握住了喬瑜伸來的手,輕輕地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