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歡肅顏點頭,小聲回稟:“聽那邊所匿的內侍偷偷與奴婢稟告,酉時初刻守謹命長孫夫人匆匆進昭陽宮隨侍,另請產媼嬤嬤入內照料。還有……”
“還有皇上也趕往昭陽宮?”思及可能,昇平立即起身坐直。
同歡點頭,低聲回答:“是,皇上朝罷也去往昭陽宮了。”
顯然,長孫無垢此刻命人邀皇上過宮正是為了提防有人趁生產之際出手加害她們母子,戒備之心昭然若揭。儘管昇平明知李世民去昭陽宮探望理所應當,心中仍是略有悲涼。
他首度迎來屬於自己的子嗣卻非她的。相信初為人父的李世民此時此刻心境必然欣喜開懷的。不管皇嗣生母是誰,孩子骨子裡終究延續他的血脈,可以繼承大唐江山社稷,亦可以溝合父母並不親暱的情意。這一想,昇平狠狠咬住嘴唇,根本不敢再回憶李世民往日溫柔笑意。生怕多想一絲一毫都會陷入絕望無際。
察覺她神色陰沉,同歡低聲詢問:“元妃娘娘,還需傳沈左判入宮嗎?”
昇平茫然側目望向同歡,眼底似乎有些迷惘和恐懼:“賭一次,斷一世,真的值得嗎?”
“奴婢不知。”同歡望昇平悲傷表情心底有些酸楚。在昇平身邊服侍已有六年,同歡知道昇平她究竟費盡心機想得到什麼。一介亡國公主性命猶如隨水飄浮的浮萍,縱使有得恩寵也難確保終生安穩。她盡力想讓自己得到永世安全,卻越行越遠,明知後退無路,偏又無法停住索求的腳步。
可惜,皇上永遠不知元妃娘娘曾如此輾轉痛苦。她也想隨波而去,她也想任水流走,無奈身處是非宮闕,除非有一日被人扼斷喉嚨沒了呼吸,否則無法逃脫宿命迴圈。
“去詔沈左判過來,必須由神武門悄然入宮,魏公那塊入宮令牌記得命他帶上。”昇平終於恢復神智,她垂首撫摸自己圓潤的小腹,腹中的孩子彷彿能感覺到自己即將提前臨時焦躁轉了身子伸伸手足,她低低說道:“孩子,今日你與本宮一同博個生死吧。”
夜煞漸濃,昇平抬頭遠遠眺望昭陽宮方向燈火通明,霧沉沉黑暗中被驅趕至各自值守房門的棲鳳宮宮人正在躡手躡腳的來回走動,唯有正殿一盞孤燈依然弱弱閃亮。
昭陽宮內殿傳來一聲聲淒厲叫喊,守謹卻無動於衷般佇立在大殿上,雙眼來回巡視每一個靠近內殿的嬤嬤宮人,殿門外御醫匆匆而至,守謹並未見太醫院左判跟隨在後,立即上前詢問:“大人,左判大人為何不在?”
御醫欠身回答:“回守謹司闈,左判大人酉時二刻去了棲鳳宮問診,聽說元妃娘娘身體略有些不適。”
得知太醫院左判去了棲鳳殿,守謹有些擰眉,當下轉身掀開珠簾邁入內殿,趴伏在長孫無垢耳邊小聲說:“皇后娘娘,聽說,太醫院左判去了棲鳳宮。”
長孫無垢下腹陣陣疼痛難忍,不住慘聲叫喊,她額頭已滲滿汗水浸透兩鬢,聽得守謹稟告停住動作驟然睜開雙眼。
宮燈在內殿上方隨風搖曳,晃得長孫無垢慘白臉色駭人異常,她沉吟片刻,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召喚守謹貼在自己唇邊細細叮囑。
守謹得令頻頻頜首,離開長孫無垢後立即轉身由側殿出門,她遠遠看了一眼駐足昭陽宮的明黃偉岸身影,他與身後跟隨諸多內侍在一同等待大唐首位皇子的降臨。守謹咬了咬嘴唇,立即別過身潛入夜色。
巫蠱之術是宮中禁術。自周天子起,後宮擅用巫術者必處以極刑。
即便明知會遭受極刑,卻仍有宮人編草偶以巫術詛咒他人,輕則以針扎要害詛咒病疾,重則將人偶首級砍去詛咒斷命。間或也有人使用巫術求治自身不孕之症,催產蠱術極少使用。
宮燈在宮殿深處搖曳,夜風捲垂幔長簾飄蕩,一層層遮擋住外界偷窺視線,同時也擋住內里正在發生的隱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