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上,百里吉星已經快把她的手捏得骨折了。
幾人進入暗道,百里吉星順手在暗道裡面的另一盞蓮花燈上動了手腳,牆壁緩緩合上。
順著石階下到地底,通道狹長,光線幽暗。
蘇寧走在最前,陸漫漫居中,百里千尋抱著吉星走在最後。
百里千尋自然看出陸漫漫的手已被吉星捏得異樣,柔聲道:“吉星,乖,放開漫漫姐姐的手,你把姐姐弄疼了。”
吉星喉嚨裡仍然發出低低的嘶啞聲,卻執拗地抓得更緊。
陸漫漫忍著痛,輕聲道:“不要緊,讓他握著吧。”
蘇寧扭身惡言惡語:“你少裝好人,要不是你,吉星能變成這樣?要不是你,吉星的爹孃會死得這麼慘?”
陸漫漫就算再伶牙俐齒,此時也失去了和此女鬥嘴的興致。她心底哀傷,那種失去至親的痛滲入骨髓。
她是經歷過死亡的人。
只是,她經歷的,和大多數人不一樣。她在此刻,驀然瞭解在她自己死亡之後,她的親生父母是如何傷痛。
種種滋味,她都嚐盡。
比苦更苦,比痛更痛。
她現在來不及想這一場災難是誰的錯,誰的過,誰的主使,誰的陰謀,甚至連剛才那種懊悔的情緒都無法再流連,因為現在有了吉星。
她的手被吉星緊緊抓住,彷彿一鬆開,就會失去。她無比了解這樣的感受,就像她剛剛來到這個異世界,死皮賴臉想方設法地粘上百里千尋一樣。
一鬆手,就會失去。
所以百里吉星不肯鬆手,而她,也不肯鬆手。
暗道的中段,有一間石屋,裡面有床有桌椅,整齊乾淨,看得出來,平時還有人打掃,以備不時之需。
百里千尋將全身發抖的吉星放在床上,陸漫漫也被迫坐在床邊。她輕輕將百里吉星小小的身子摟進懷中,撫慰著他的驚恐。
蘇寧見此情景,聲音更加尖銳:“百里千尋,這個賤女人害死了你全家,你把她趕出去,把她送回皇宮,不然吉星也會死在她的手裡。”
她幾近瘋狂,歇斯底里,眼底被盛怒填滿,不是悲色,卻是無窮無盡的妒色。
百里千尋驀然神情凝重,拿出手中的令牌,這是他爹爹曾經持有的令牌,如今到了他的手上:“以後叫我莊主,還有,在吉星面前,請你說話注意點。”
蘇寧愣住了,看到那令牌,痴痴的,不敢造次。良久,冷笑一聲,坐在椅上,再不搭腔。
百里吉星如篩子般顫慄的身體漸漸平復下來,因為整個身體都被陸漫漫抱在懷中,手上的力道也鬆懈下來。
陸漫漫忍著劇痛,輕柔地拍著他。她抬起眼瞼望向百里千尋,百里千尋也正好望著她。
四目相對,都是深重的悲傷,卻在那一刻,某種叫做相濡以沫的東西,在他們之間徐徐流淌。
在那一刻,他們互相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從此他們是一家人,無論如何也不能分開。他,和她,還有小吉星,都必須在一起。
風雨同舟,生死與共,也許就是這個意思。
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蘇寧惡毒的目光射來,手緊緊握住劍柄,纖白的手上,青筋爆顯。
百里吉星的眼睛始終瞪得大大的,大得彷彿眼珠都有些突起,定定的,目光呆滯,全然不再是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天使。
陸漫漫心中酸楚,忍不住用冰涼的嘴唇輕輕吻在百里吉星的眼睛上,很輕很輕,很柔很柔,像母親溫柔的愛撫。
終於,百里吉星的眼瞼動了動,長長的睫毛顫顫地刮在陸漫漫清涼的唇角。
他緩緩閉上眼睛,歪倒在陸漫漫懷裡,睡著了。
第三十一章、孟婆的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