歙動了一下,卻沒有說出話來.
太公離開方氏房間,慢性上了"迎風樓",在昏黃的油燈面下,躺在竹榻上靜靜地閉目躺著.這時他的思緒開始緩緩流動起來.
自從萬曆三十一年他上京應試之後,幾十年間宦海飄浮,他就再也沒有回過閩中老家.方竹枝是他在任蘇州知府時結識的,那時她才十六歲,而他已年近五十了.
方竹枝雖只算是小家碧玉,但琴棋書畫,卻樣樣精通.她的父親是吳中的一個布商,頗有些積蓄,年紀比他還小兩歲.
一次,他在給蘇州"聽雪茶莊"題寫匾額的時候,結識了她父親.那時他的正室王氏剛剛喪去不久,他鬱鬱寡歡,身邊三個孩子,最大的修涵也才二十出頭,小的女兒周莘方才十五歲.竹枝父親知道這事之後,便將竹枝許配給他填房.雖然後來他一直沒有將竹枝扶正,但他始終是把她當正室看待的.
如果不是因為他不清楚修流的出身問題,也許他早就將竹枝扶正了.畢竟竹枝她在他晚年的官場生涯中,給了他最大的慰藉.她的明慧與靈巧,使很多的女人黯然失色.在他任京官的那些日子裡,竹枝親自下廚給他烹調可口的南方飯菜.寒冬時候,夤夜深沉,她披著棉襖,在他身邊陪著他批註文書,替他研墨,有時甚至通宵達旦.
他覺得他還是放不下竹枝的.這次竹枝的病,突如其來.他曾經給不少人開過藥方,治過肺病,但象竹枝的這種症狀他還是第一次見過.據他的經驗判斷,竹枝的脈象顯示,她已危在旦夕.
他想,竹枝過世之後,他將會以正房的名義來厚葬她,將她的墳墓與前妻王氏並葬在一起.這樣,修流與周菊也就名正言順地成了他的嫡親子女了.
周菊太象她的年輕時候的母親了,他一直把她當做掌上明珠.遠近早已經有好幾戶人家上門提親了,這些人包括省府的張提督跟興化知府李還山,但他都婉言謝絕了.女兒十八,該是字人的時候了.他也有意招婿入贅,又物色不到好的姑爺.所以一直拖著.兒子修流的婚事倒還可以寬心,但女兒的婚事卻是做爹的心腹之痛.
他想到了劉不取,他覺得從哪方面來說,他跟周菊都是挺般配的.劉心水當年在卿班中跟他有過幾次爭執,那時他的官職小,卻敢當面據理明言,是條漢子.但他似乎還沒有勘透劉不取的為人.越是聰明的人,心眼越是難以捉摸.如若聰明過頭,則過猶不及.他擔心劉不取的正是這一點.今天他請了陳知耕三人來作客,本來就是為了勘探劉不取的為人,學問功夫倒在其次.劉不取也已經看出了這點.
他感到不舒服的是劉不取那微微的笑意,讓人捉摸不透.不過要在半天時間裡看清一個人是困難的,即便是象他這樣在宦海中游歷了幾十年的老官僚,也沒有十分的把握.因此他還想再觀察他一段日子.
於是他想下樓去,再跟劉不取聊上一聊.正要起身,只見鶯兒上樓來道:"老爺,劉先生有事要見老爺."
周太公便叫鶯兒請他上樓來.
劉不取在太公身邊坐下道:"伯父,侄兒深夜打擾,實有要事.小侄這裡有修涵年兄的書信一封呈上."太公聽說是修涵的家書,慌忙仰起身子道:"快快把來與我!"
太公拿過信,只見上面打著紅封漆,心裡登時一涼.加紅封漆的書信一般都是有要緊內容的,一是強調要緊張,二也是防送信人拆封.他急急把信看了,忽然間哈哈大笑起來,接著又淚如雨下了.他即刻將信在油燈上點著了,問劉不取道:"賢侄,修涵他與你分別時,最後一句話說的是什麼?他這人說話時,總是喜歡把最要緊的話放在最後說."
劉不取沉聲道:"他說的是'日月無光'!"
6 偏方:以毒攻毒
6 偏方:以毒攻毒
周太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