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的已是一個紅色的世界了——紅色的天空,紅色的山峰、山腿和沖溝,紅色的岩石、樹木和草地,一些活動的紅色的小人兒,等等;對此他竟沒有感到絲毫的驚訝,只是心中多了一種急切,一種激憤,他明白現在高地西北側狙擊陣地上只剩下他一個人了,剛才退卻的蘇軍又下到沖溝裡,向他衝過來,他必須將這股越來越近的蘇軍擊退;大鼻子峰山腿上,蘇軍的重機槍還在朝這邊射擊,他不願意聽到它那駭人的嘯叫聲,他的雙耳就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ps:人類的一個大麻煩,在於我們無法擁有說一不二的感情。敵人身上總有讓我們喜歡的地方,我們的愛人總會有讓我們討厭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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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零六)真實的死亡
戰場對他突然變得異常沉寂,他覺得這樣很好,沒有感到什麼不正常;更奇異的是,在這個新的紅色的世界上,沖溝裡和對面山腿上蘇軍的行動,一發發炮彈落地後煙火的騰起,都是極其緩慢的,像電影中的慢鏡頭,不像真實的景觀。!變得緩慢的還有蘇軍用步槍衝鋒槍輕重機槍射過來的子彈:他早就看到對方槍口閃亮了赭紅色的火舌,子彈落到他前面的岩石上卻像過了半個世紀!他不再著急了,那些驚恐,那團堵得他喉頭無法呼吸的東西,都彷彿在這個變形的和無聲的世界裡被化解了。死亡已成了既定的命運,他對它就無動於衷了。沉溺在這個新奇的紅色世界裡,他甚至漸漸安靜下來:世界變了形,戰爭也變了形,它不再像一場真實的廝殺而像一場遊戲。既是遊戲,對他就不算什麼了!
他開了槍。他射出的子彈飛行速度也是緩慢的。很晚他才看到沖溝裡跑在前面的一個蘇軍向後倒下去。接著第二個蘇軍也倒了。後面的蘇軍退回去,他們的步子像踏在棉花上的一種舞蹈。
商玉均的注意力被一個蘇軍吸引住了:他從後退的一路隊形中單獨跑出來,不知為何腳底緩慢地騰起了兩團黑紅的煙火。那個蘇軍的死亡速度尤其緩慢:他慢慢向空中飛起,又慢慢落到地下;然後又有一團煙火慢慢騰起,再次將他舉向空中,落到第一次煙火騰起的地方。不動了——這是死亡,卻不像真實的死亡!
沖溝裡的蘇軍退到山樑線那邊去了。商玉均把槍口轉過去,瞄準山腿上蘇軍的重機槍。他扣動扳機,然後期待著對方的反應。紅色的重機槍活物似地顫抖一下,子彈凌亂散射開去;接著又一抖,重新振作的意思,緩慢地噴吐出火舌,將子彈打到他面前的草叢中來。商玉均朝對面山腿上望一眼,不禁感到詫異了:不知為什麼,已連續兩次由那條裂溝向沖溝衝擊失敗的蘇軍又第三次順原路下到沖溝裡來了!他們本可以選擇一條或多條新的攻擊路線發起衝擊的!商玉均覺得這個紅色世界裡發生的戰爭越發不真實了:蘇軍好像在遵守一個早與我方訂好的協議。認準這惟一的路走,一定要從這兒突破華軍的火力封鎖,打上634高地去。
他的怒火又被激起來了!蘇軍的行動顯示出了他們的固執,這固執本身就不屬於真正的遊戲態度。,其中似乎包藏著一種讓人不快的、要給對手以汙辱的意思。商玉均不願接受這種汙辱,哪怕是在遊戲中——你們非要從這條小路上過來,我非要在這條小路上堵住你們!
他並不知道他用一支衝鋒槍在那塊卵石後面堅持了多久,擊退了多少次蘇軍的衝擊,只知道蘇軍的每一次衝擊都被擊退了。還知道大鼻子峰山腿上蘇軍的一挺重機槍和兩挺輕機槍一直衝他射擊,卻全被他躲過了。相反他倒好幾次擊中了對方;以後又有人參加到戰鬥中,每當蘇軍重新組織衝擊,他還沒有扣動扳機,他們就紛紛倒下了。這些人的支援讓他感到輕鬆。
一挺重機槍突然從北方631高地大山腿上憤怒地叫起來,將子彈猛烈地打到大鼻子峰山腿上;接著,從633高地主峰西南側腰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