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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一口茶,再喝一口,想,她是否真的愛上那隻死去的獸。
電話是這個時候響起來的,那邊的人是我的老師,他說,你看報紙了嗎。那個女畫家的照片。
我說我看見了。想找你的問的,就是她養過的悲傷獸死亡的事。
電話那邊又是漫長的沉默,他說,聽我的,你最好不要再去管這件事。
為什麼,我問他。你知道那隻獸是怎麼死的麼。
他或許沒有死,他說,頓了頓,又說,他的靈魂永生。
我笑,我說,你是說靈魂的城市嗎。
在永安地下,傳說,有一個靈魂的城市,人和獸,車和路,樂隊和追隨者,在那裡生生不息。小時候母親會給每一個孩子講這個恐怖的傳說,母親說千萬不要在馬桶上看書,因為你坐在馬桶上走神的時候,靈魂就會從地下上升,穿越馬桶,從你身下進入你的身體,佔據你。因此,每一個孩子都對馬桶有一份敬畏,等到他們長大的時候,才發現,他們上當了。
電話那邊發出嗡嗡的聲音,訊號破得漏風,他說,總之……我是說……
電話斷了。
還是一個孩子時我蹲在馬桶邊良久凝望,希望有一個靈魂浮上來同我說話,管它是人是獸。我看見它,我就說,你好。我這樣有禮貌的孩子,一定會討人喜歡。
樂業小區門口,是永安市最大的冰淇淋批發市場,一群年幼的小雄獸在痴痴看著商店發呆。我問其中一個孩子,你想吃冰淇淋。他連連點頭。
我買給他冰淇淋,他開心地吃了,坐在我對面,說,阿姨,你真好。
我說你可否叫我姐姐。
他溫順地改口。說,姐姐。
我問他幾歲。他說五歲。
我們坐在樂業小區外面的街心花園,遠遠看去,小區中爬山虎重重疊疊,看不清樓房本身,於是像無數巨大的樹木,上面棲息著遠來的鳳鳥。
他問我,你在看什麼。
我笑,說,真漂亮。
小獸驚異,他說你的臉上是什麼。
笑。我說。
笑?
是的。
為什麼我不會。
因你不能笑,我回答他,你若笑了,會死。
我明白了,他說,真有意思。他神色輕鬆,我則有些忐忑。你們把那個叫做笑,我們叫做痛,我爸爸說,痛到最後,就會死。
你還要吃冰淇淋嗎。為了轉換話題,我問他。
要。
我又買給他冰淇淋,他開心地吃,直到遠方有一聲長鳴像天籟響起。
他說他要回家了,和我告別,說姐姐再見,你真好,等我長大,我娶你當我新娘。
我再笑了,我說你還小,你是不可以和我結婚的,我是人類。
他說可以的,我爸爸說可以,但若那樣,你就會笑。
笑?
他轉頭,陰影中的神情像神明,他說,是的,或者你們是說,死。
我再次在海豚酒吧遇見圈中風雲人物小蟲,又換了新女伴。我說你知道何棋買了小左所有關於悲傷獸的畫嗎。
小蟲瞟我一眼,說,當然知道。他說你如此大驚小怪,難怪從來成不了大氣。
他說,還是我介紹他們認識的,何棋看了那些畫就來找我,纏著我要認識小左,我就給了他她電話。
後來呢。我問。
後來,後來就是老套,何棋打電話給我說,終於見到本人了,他說他迷上了那隻獸。
是那隻獸。
是啊——因為我愛他。何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