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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清人入主中國,陰察學術宗主之所在,與夫當時趨向之眾寡,於是從眾而力主之,陞享朱子於十哲之列,而號於天下曰:朱子之道,即吾帝室之家學也。遂天下洽然悅服者有之,緣飾希世者有之。……此其意,徒審中國之大勢而先據之,鉗天下之口而莫敢號我以夷狄也。……

東南開明,必先天下而有事情,喜輕浮而好議論,則康熙六巡淮浙,所以陰沮豪傑之心,而今皇帝踵而五巡矣。

天下之患常在北虜,則迨其賓服,自康熙時築宮於熱河,……今皇帝身自統御而居守之矣。

西藩強悍而甚畏黃教,則皇帝循其俗而躬自崇奉,……分封名王以析其勢。

此清人所以制四方之術也,獨於中土似若無所用心,然其心以為,天下之小民,薄其賦斂則安矣,……但天下之士大夫顧無可安之術,則估尊朱子之學大慰遊士之心。……一以陰弱中土之士,一以顯受文教之名。……其愚天下之術,可謂巧且深矣!'24'

似乎清人統治天下,皆為一種“術”之運用,且有“陰”、“顯”的兩個方面,無論是“尊朱子”,還是“薄賦斂”,並不是像他自己所標榜的樣子。'25'儘管朝鮮人的態度已有所轉變(如稱“清人雖是胡種,凡事極為文明,”'26'“乾隆行寬大之政,可謂賢君”'27',但仍持如此嚴厲的批判態度。

用人則“內滿而外漢”,使臣李彝章回國報告裡寫道:

今則兵權、宥密,專委清人,治民之職,漢人僅參其半,而如客如奴,以此之故,積怨太甚。

朝鮮國王評論說:“乾隆獨何心而分別清漢”?'28'乾隆八年考選御史,杭世駿策稱:

天下巡撫,尚滿漢參半,總督則漢人無一焉,何內滿而外漢也?三江兩浙天下人才淵藪,……而十年不調者,皆江浙之人。豈非有意見、畛域(之分設)?'29'

或者,就像倫敦大學國際會議論文所說(2010年):

一個“幽靈”,在中華大地徘徊。它來自於北方,在近千年的時間裡,挾帶著異樣的文化和意識形態,及其強大的武裝力量,一次次以少數征服多數,君臨了中國。從表面看,它像似中國傳統,卻又不是,如同“天可汗”制度,帶有著“國際背景”。它到底是什麼?過去,常把它解釋為“民族矛盾”、“野蠻落後”,恐怕也不盡然,或許我們應一步把它視為一種“政治性質”。所謂“清朝統治者”,已有幾分接近於“現代政黨”。在一般所說的清人受到“漢化”的同時,我們也許更應該注意到這一“外來者”的“異質性”和它的主動“侵略性”(不僅表現為清初“薙髮”)。'30'

這確是異乎傳統政治之常的,也無怪時人之不易接受。

1773年,耶穌會團體被羅馬教皇下令解散,第二年,作為“最後一個耶穌會士”的劉松齡,“以憂鬱卒”(享年71歲),一個時代就此終結。

二十年之後,乾隆皇帝終於實踐了自己當初的諾言,執政六十年後,“即當傳位皇子,歸政退閒”。又當了三年太上皇,才撒手西去(1799),其時已經年近九旬。

有一些問題,我們至今仍不好回答,即乾隆皇帝明明知道劉松齡等傳教士的違規行為(如涉足傳教、信件不由官差遞送'31',為什麼卻“置而不問”,予以包容?他知道不知道,這些傳教士曾在背後這樣罵他,而且傳諸四方?

更為重要的是,在十八世紀,一個“現代化”的年代,透過包括傳教士在內的各種途徑,西方是否曾經影響了中國?而就一般意義而言,傳教士又對中國政治產生過何種影響?相反,中國又曾怎樣影響了西方(這種影響的存在是不容置疑的)?這些,恐怕都不好回答,也遠遠超出了本書的範圍。

我們只知道,就在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