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束不住。這事一則要時時加緊操練,令士兵知道陣前當如何應變;二則也要嚴加懲戒,”說到此略頓一頓,道,“其實……這事軍中是有成例的。將軍治軍寬厚,但此戰關係重大,不可……以平常事待之。”
他這話音落了許久,三人皆無言語。閔彧低頭揖禮不動,尉遲遠面色凝然,裴禹微轉了眼光。半晌,尉遲遠方滿面笑容道:“文然,你這話說的不錯。我也正想著,這一陣一廂挖掘壕溝,一廂也正好加緊整訓隊伍。”又道,“其實你的部眾,陣前相持時便可做得到無令不動,寸步不讓。你將平日如何將兵寫出來,我也仔細看看。”
閔彧低聲道:“是。”
尉遲遠仍是笑道:“時辰已不早,便各自回去歇下吧。”說罷又向裴禹微一點頭,轉身走了。只聽身後裴禹對閔彧低聲冷冷道:“你來我帳中。”
閔彧跟著裴禹進了帳,見裴禹抬手屏了人出去,心裡本就不踏實,此時更覺惴惴,站在門口未再向裡去。
裴禹也不坐,看他兩眼,指一指帳中空地道:“你過來。”
閔彧只得走過去垂首站住,半晌聽裴禹笑道:“這世家子弟的眼界心胸,我是今日才知。”閔彧如何聽不出這語中嘲諷,一時語塞;半晌低聲喚了句:“先生……”又過了半晌,見裴禹背對著也未應他,終是捱不住這冷對,咬牙道,“先生惱我,也先教我錯在哪裡。”
裴禹聽他此時語帶委屈,尤問“錯在哪裡”,不由轉首笑道:“文然,我不管你在父兄姑母那裡如何乖巧耍寶,我卻不吃這一套。你這還要問我,剛才的聰明哪去了?”
閔彧面上紅白不定,雙眼水亮,額上已浸出汗來。裴禹看他一時,又道,“你是也不曾錯什麼,或是你不服我不教而誅,那現在便與我出去。”
閔彧聞言,先是一怔,繼而垂了眼簾,單膝跪下揖禮道:“不敢。”沉默一時,囁嚅道:“先生……氣惱傷身。”
他這話倒也不是做作,可說出口來也覺彆扭,更漲紅了臉,低了頭去。只聽裴禹問:“方才的事,你自己說罷。”
閔彧低聲道:“軍中訓作寬嚴失劑的弊端,其實諸人誰都看得明白,我是後輩晚生,本沒有資格評論置喙。”
裴禹道:“原來你心中都是明白的。你知你今日對尉遲將軍的話,是犯了多大的忌諱?”
閔彧低聲道:“我只知洛城守軍面前,卻不會為給誰的臉面便糊弄過去。”
裴禹道:“你這話不假。這話當是有人來講,可卻不是你。此時是一地一戰,你可還要想著,你是日後還要長久在這軍中。”
他言盡於此,嚮往深處,那些木秀於林、行高招禍的話也無法再說。世人或以為以他的性情又何嘗在意這些,卻不知他居下位時因此多吃了多少苦頭;只不過他生來便是這樣刻薄的性情終究移不了秉性,愈受壓制倒愈磨利了鋒芒;可如今看著閔彧,卻總不願他也白白受那些磋磨。
只聽閔彧道:“我對尉遲將軍並無不敬。今天的話只是為了公事。”
裴禹聞言不由笑道:“你倒信他的心胸。”
閔彧略頓一頓,道:“忠不諂媚,奸不言真。既然陛下、太師的志願是天下,便不會容不得幾句實言。”
此話聲音不高,裴禹聽了卻是一愣。沉默良久,抬手虛扶了閔彧一把道:“你起來吧,這話不當跪著說。”
他看閔彧立起身來,猶自不敢抬頭,不由微微低頭去看他雙眼。只見那少年人雙眸清澈,直如一汪清潭,絲毫汙淖不染。他不知這少年此時的言行是心性使然,還是隻因為年輕懵懂。自己是當教他世故變通,還是當護著這一片坦蕩心腸?裴禹心內感慨,原來這世上的事越是簡單清明,有時便也越是難於抉擇參透。
心中想著,揚聲喚了李驥進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