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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畢,逕自往後磨了腳跟,眼看就要起身離開,晏欺立馬伸長了手過去,一把將他拉住。

「不必,你安生在這裡待著。」晏欺道,「一會兒又讓眼尖的盯上了行蹤,沒準要拼個你死我活。」

薛嵐因頓了片刻,想來也確實如此,南域一帶所隱藏的不安定因素實在太多了,稍有差池即能害得自己性命不保,這種時候再不小心謹慎一些,怕只會再次惹禍上身。

可是轉念一想,一方面又覺自家師父逞強得有些過分,方才與穆空齡僵持對峙那一陣,薛嵐因算是緊張得心臟快要蹦出了嗓子眼,他晏欺偏還像是沒事人兒一樣,生生杵在人前,說什麼也一定要自己硬扛。

若要放在從前來看,師父保護徒弟,那確實該是天經地義。然而眼下這般情形,他自身難保,早已是撐至強弩之末,薛嵐因再怎麼不濟,也不希望由著師父義無反顧地攔擋在他面前,以性命作為代價來換取一時的安寧。

薛嵐因偏頭盯視著晏欺掛滿水漬而異常清晰的側臉輪廓,想開口說點什麼,又怕問題太蠢惹得他平白惱火,故而戰戰兢兢在旁猶豫了許久,反叫晏欺搶先覺察出了異樣,直截了當地詢問他道:「看我做什麼,有話要說?」

「呃……」

他該說點什麼?

下次,可不可以別再擋我前面?

還是——師父大人,您可以試著……妥善利用我身上的活血?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晏欺半張臉還埋在掌心滿滿一捧清水裡,好像用這冰涼的河水潔面能讓人格外舒爽似的,他不願抬頭,只是懶洋洋地啞了聲線低道,「……你又想對自己下手了,是不是?」

「師父……」

薛嵐因心裡咯噔一下,突然跳得飛快。

「老早的時候,我們困在沽離鎮地底那一陣,我就對你說過。」晏欺嘆了一聲,無可奈何道,「放出活血,你不一定能壓製得住。此招損人不利己,說白了,就是和自己過不去……我強調多少遍了,你總是沒放在心上。」

「對不起,我……」薛嵐因神色一黯,倏而有些慌亂無措道,「我只是……」

只是想保護你,不管以一種什麼樣的方式。

他動了動唇,喉嚨乾澀得厲害。半句話將欲脫口而出了,卻是由得晏欺輕聲打斷他道:「……算了。」

什麼算了?

薛嵐因怔了怔,朝他投去了不明所以的目光。

「……還是怨我,沒有教好你。」晏欺如是說道。

「這怎麼能怨你呢?」薛嵐因差點跳了起來,幾乎是立馬出言反駁道,「是我自己不學無術——快十七年了,平日裡除了玩兒就是鬧,從不認真向你討教半點武功。這事兒怎麼怨,也怨不到你頭上……」

話剛說到一半,卻不知是怎的,突然硬生生地卡了殼。

薛嵐因呼吸陡滯,連帶一雙黝黑的瞳孔倏而陷入了無法抑制的顫抖。

而在他斜對面的方向,晏欺正以雙手覆面,透徹的河水朝上浸濕掌心一連串細膩的面板,與此同時,紛紛化作了殷紅的血水,自指縫間,自腕骨內側,悄無聲息地淌落下來,彎曲成數道猙獰四散的印痕。

一滴。

兩滴。

「……師、師父!」薛嵐因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僅是下意識裡,湊上去緊緊扶住他肩膀,一聲比一聲焦灼地喚了他道,「你怎麼了師父……或玉?!」

晏欺神識渙散,下垂的鳳眸裡染上一層霧色的迷濛。他竭盡全力,想要動一動已被滿手涼水凍至全然僵硬的指節。

可他根本做不到,也沒能做到。

像是一隻散了架的風箏,丟失了最初的支點,也就成了一張毫無生氣可言的紙片。

「或玉,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