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大喊起來:“左——你怎麼了?醒來啊!”
她才這麼大喊一聲,就見黑眸幽幽睜開了。
“吵什麼?”左封遲輕輕鎖眉,像被打擾似的,揉著鬢角。“一早這麼大聲,是想擾鄰人安寧嗎?”
“你……剛才為什麼醒不來?”她臉上有著掩不住的驚慌。
“我讀醫書直到六更天,本不想睡卻睡下了,也許是太疲倦才起不來。”他流利地說道。“你是怎麼進來的?”他注意到門是關上的。
“我是……爬窗進來的,因為敲門你不理我,我又怕你怪我不敲門就進來,所以就爬窗。”這次她注意力沒被帶開,眼中仍盛滿憂慮。
他也反常地不責備她不循常規的行徑,只是輕聲問:“你昨夜買的糕餅還有剩嗎?”
“你是說紅綾餅?你想吃,我馬上去拿。”他肯吃她買的東西,比什麼事都讓她開心,立刻轉身就由窗戶爬出去。
那爬窗的姿勢實在不雅。而他非但沒有阻止,反而吩咐道:“順便去街口買些豆汁回來。”
“好!”回答之聲已在遠處。
見她一離開,左封遲猛低喘了口氣,所有強撐的真氣一下子渙散,他手撐桌面,渾身顫抖得厲害異常,體內像有隻兇猛的巨獸在攻擊他般。身子一傾,他從椅上滾落下來,在地板上弓起身。
不再是暈眩,而是劇痛了!
像有人拿刀切割著他的身體般。他剛才完全不敢動彈,就是怕鳳芸侯發現不對勁。
勉強移身到床邊,他吃力抓住包袱一角,裡面的物件一洩而下,灑落滿地。他面伏地,不用眼看,反探手摸索,彷佛無法視物。好不容易才在床旁找到滾落的長銀針。
“不許顫抖……”他吃力穩住自己不受控制的雙手,看向前方的眼神卻是渙然,不自覺喃念著唯一心繫之人:“侯兒……”
左手摸索著自己胸口三大穴,右手持針。長針扎入,他像稍鬆了口氣,渾身明顯的顫抖趨緩。
只有一瞬間的遲疑,他閉上了眼,緩緩把長針移向頭頂,深深轉入,幾乎沒頂。
兩道黑血自他眼中汩汩流出……
提著熱燙的新鮮豆汁,鳳芸侯一回來,就見左封遲負手站在桌旁,身上已換了趕路的青衣勁裝。
屋內所有的窗都大開,連門扉也是,陽光暖暖地灑了滿地。
聽見動靜,左封遲緩緩回首,臉上竟有著難得一見的淺淺笑意,口氣亦是少有的溫和:“你回來了。”
“吃東西。”見他心情好,她更是開心,忙把昨夜的糕點,還有剛買回來還熱騰騰的烙餅都擺上桌。
他取來杯子,挑眉看裝著豆汁的大茶壺。
“這是賣豆汁的老闆娘好心借我的,等一不要拿去還。”她解釋。
“坐吧。”他把兩人杯子擺在桌上,她自動把它注滿。這舉動絕不是習慣,而是經年累月下來,對方一個動作便知悉對方心意的反射。
她早習慣他的寡言,他也習慣她的好動,除了在某些常規他有所堅持之外,互不干涉就是他們的相處模式。看似淡然,但若對彼此沒有極深的信賴,卻絕對無法辦到。
兩人舉箸進食,四周突然安靜下來,只有窗外鳥兒啁啾之聲,極為動聽悅耳。事實上兩人都不是多話的人,沉默幾乎是他們最常說的語言。
可是此刻的這份寧靜,卻是極為美好的。沉澱了一切外務,彷佛回到只有他倆的千尋山上,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他們兩人。
長長的手指,她最喜歡他那修長又幹淨的手指——正夾了一塊糕點,送入口中。
他習慣慢條斯理地咀嚼食物,長長的眼睫垂下,連平日銳利的眼神也似乎溫和了些,像一幅安靜卻十分動人的畫。
似畫又似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