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一頓,他玩味地盯住她:“……你最好相信我說的話,我這個人耐心一向不太好。該說的我已經說得很明白,聽不聽就是你的事了。如果你不聽勸,將來出了事,我不會對你有負罪感。”
他線條分明的臉上沒有半分憐惜的神色,讓她深知他不是在開玩笑。
呵,是有這樣的男人存在的,對他不愛的人,淡漠如刀鋒,薄薄一片,輕易就殺傷人心。
他的唇角最慣下沉,不經意就流露輕蔑。
漂亮的臉上明暗交織,辨不出陰晴。
明明溫柔起來可以讓人滅頂,卻偏偏只對一人溫存,至於其他人,他只有薄情,旁人看來,當真是浪費了他手上大把大把的資本。
她整個人揹著光,她的臉埋葬在大片的陰影裡,聽到他給她的最後通牒,她像是早有覺悟,所以也不覺意外,雖然聽到的那一刻,心裡痛起來仍然是很痛的。
“我只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唐易沒有說話,深陷在沙發裡,態度疏離。
於是她自言自語般地問了下去:“當年你對我說,你說女孩子身上有傷,始終不好。……那個時候,你對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有沒有一點真正的關心在裡面?”
“沒有。”
一入情愛江湖便是歲月催,大多時候只不過是一夜慢雨,便已摧枯拉朽地入了秋。
他的兩個字,便讓她的感情入了秋。
是要到此刻簡捷才知這個男人是真正的涼薄。
至這般田地。到這個程度。
這般淡漠態度,她真想問一問,唐易,你到底是自何處學來的。
“OK,這個話題到此為止,”收起一切負面的情緒,簡捷微微笑了下,重新展顏:
“以後,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對談中的兩個人,誰也沒有看見,病房門外的某個角落,一個人影靜靜退去。
走廊盡頭的垃圾桶裡多了一份新鮮精緻的點心。
……
紀以寧請了一天假,然後她又給唐易發了一條簡訊,告訴他她今天要隨館長和其他同事一起去某所福利院參加活動,晚上會晚一點回家,叫他不要擔心。用詞造句都是紀以寧一貫的風格,毫無破綻。
唐易的簡訊回得很快:好,有事打我電話,我去接你。
紀以寧看了他的回覆一會兒,然後按下按鍵,關了行動電話。
一天時間,與世隔絕。
她只有一天時間,來忘掉她清晨看見的所有,聽見的所有。
紀以寧乘車去了一趟鄉下郊外。車程很遠,兩個小時才到。
下了車,走在熟悉的鄉間小路上,紀以寧頓時覺得自己來這裡的決定是對的。
鄉野間陰謀般彌散著楊花淡淡的甜腥,植物的荷爾蒙,含蓄,低徊,帶著某種若即若離的態度。
這股清甜的氣息一路陪伴她走進一座教堂。她很熟悉這裡,就在多年前,在她尚未遇見唐易之前,這裡曾經是她傾訴與宣洩的地方,承受了她生命中所有的不可承受之輕。
紀以寧走進去,一整個白天就這樣嘩啦啦過去了。
她站著看教堂牆上的一幅油畫,一看就是兩個小時。眼也不眨,表情很淡,旁人看了,只覺得她整個人都透著若即若離的氣息。
油畫裡,一個白皙的裸
女,深目長睫,半身傾陷於沼澤地,上身被藤條與毒蛇纏繞。整個畫面的基調都是深青色,存心叫人心慌。
畫下一角,花形字型標著這幅畫的名字:《原罪》。
“Envy?”
身後響起神父的聲音。
紀以寧微微側了側身,微微笑了下,糾正:“Jealous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