燮應道。可是卻沒有挪動腳步的意思。侍墨馬上退了出去,讓自家小七爺與傅春兒就著這短短的時間說一會子話。
“初六的時候,我大伯父在別院請客,我已經與大伯母打過招呼,回頭會請你與伯母上門。到那時,我大伯母會看機會安排你與我母親見上一面……”紀燮笑著對傅春兒說著。然而傅春兒卻能見到紀燮眼底有一點點擔憂的神色。
應該很難吧,紀小七要說服母親接受像自己這樣的女子——傅春兒低下頭,想起當日曾經在田家巷外頭見過一面紀小七的母親黃氏,並不是那麼好相與的。
紀燮見對面的小人兒眼神躲閃,便大致猜出她在想著什麼。只說:“我連春闈都沒去,你難道還不信我?”
傅春兒抬頭看看。強笑道:“我怎會不相信你?”
可是她心中卻並不希望這樣。當年棄了科考,轉而從醫的事情,紀燮幾乎要與家中決裂,若不是因為當初他在疫病流行之際,為廣陵府出力,最後得了杜毓在皇帝面前為他美言,最後又是御賜的“閒差”,紀家那頭,還不曉得會怎麼鬧呢。紀燮如今已經日日在大德生堂住著,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回過自家了。古人講究家世背景,若沒了家族支援,紀燮在廣陵城中,總顯得太過勢單力薄了些。
她不希望一直這般下去,更不希望因為自己的事情,紀燮與家裡鬧得更僵。再加上傅蘭兒的事情朝起一湊,傅春兒覺得更加煩心,但是紀燮這般安排的事情,她不能不應了,點頭道:“初六是麼?我與我娘打聲招呼,屆時一定會去。”
“我大伯母是個極通情達理的人,也一定會很喜歡你的,不用擔心,我母親那裡……我自然會想辦法。”紀燮言下之意,拿自家那位娘貌似也沒有什麼辦法。
兩人還想再說一會兒話,可是傅春兒已經看見侍墨又在門口“頻頻”出現,於是便也催促紀燮,“又炎哥,你先去忙吧,過了年便要出發的,眼下在廣陵城中,該打點的自然都要打點好。”
紀燮越發覺得傅春兒懂事,當下便與她一起出去,跟著兩人便一起向易連生告辭,接著在巷口分別。傅春兒看著紀燮帶著侍墨一起離開的背影,心裡暗暗嘆了口氣——要是自己沒有家裡人,沒有哥哥,沒有爹孃,沒有鋪子,沒有生意,就只這麼個在外奔忙的紀小七,是不是會被悶死——所以說,自己還是個幸運的。
只是往大德生堂跑這麼一趟,並沒有令傅春兒心裡的鬱悶消減多少。她從大德生堂出來,一個人立在年節前冷冷清清的街巷上,一時間有點不知道想往哪裡去才好。
這時候,對面街巷的遠處,一陣喧譁之聲傳來。那喧譁之聲越來越近,傅春兒遠遠地見到一眾百姓,擁著一個人,從街巷裡走了出來。
只見中間那人,在這樣寒氣逼人的天氣裡,卻只穿著一件寬袍大袖的月白色僧袍,可以見到那人的光頭,與頭上的戒疤。見到那人的形容相貌,傅春兒吃了一驚,那不是袁時麼?
袁時原是靖江老王爺朱若極的朋友,因為當日傅春兒求到朱若極門下,勾起了袁時的興趣,因此過來在“香影閣”幫忙招徠鹽商這頭的生意。此人是個奇人,早年間。傳說此人是廣陵城中最有名的訟棍,這一陣子廣陵府已經聽不到他的“赫赫威名”了。當然,誰也不知道此人竟是“香影閣”中的神秘人物——大約是因為此人能夠易容的緣故吧。傅春兒曾見過此人易容,又快又好,跟變臉似的。
此刻他卻又是另一副樣子。那件月白色的僧袍一塵不染,而袁時一張玉面上如隱隱有寶光流動一般,而一對眸子則晶瑩如黑玉。此刻袁時的面相極為年輕,也就二十許人的樣子。可是那等氣度,令人一見難忘,絕不會與寺院裡的尋常僧人所混。他大步流星地走來,袍裾飛揚,露出他腳上踏著的一雙麻鞋。袁時一面走,口中一面低低地宣著佛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