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門外的走廊和樓道上,閹人侍者以及護衛武士們基本都靠在廊柱上打起了盹。總算保持了站立的姿勢,只是口邊一條水跡也洩露了其人的真實狀態。
內室昏然,雨天的日光透過糊在鏤花窗欞上的薄綃,敷敷衍衍地投在房間裡。
輕風偷偷溜進來,夾帶這春雨的潮氣劃過一層層的幔帳;時不時頑皮地撩起壁衣的一角,敲打塗著金粉的牆壁,打破這樓閣的靜謐。
房間中央的榻上,一個小小的嬰孩安臥在一團錦繡堆中。
孩子看樣子剛足月不久,一身綾羅錦繡衣服的款式顯示是個女孩。小模樣已經長開了,烏黑的頭髮,羊脂般的肌膚,眼睛正閉著,但濃密的睫毛稍稍抖動;粉粉的小嘴裡含著自己的大拇指,一邊吮吸,一邊細細地打著酣。
榻邊地上,斜倚著個身材圓圓的婦人,鼾聲輕飄,顯然是偷閒小睡迷糊著了。姿勢不對,也就睡不安穩;於是沒多久就迷迷瞪瞪地醒了。
胖婦一睜眼,還懵懵懂懂地,就忙著檢視嬰孩:“唔……君主哦,別咬指頭,啊……。”一邊呢喃一邊小心翼翼把小孩的大拇指從小嘴裡拯救出來,放到腦袋旁邊。
嬰兒不滿地嘟噥幾聲,又把拇指塞進口裡,繼續唑。“咦,嬌君主,你作甚啊……末吃指頭哪”,乳母再接再厲,又把小手拽出來。
女嬰明顯當她是非正常噪音,堅決無視。眼睛都不睜拇指又進了嘴,之前還不忘把保姆的肥手巴拉到一邊。
當保姆第三次想糾正小主人的錯誤行為時,孩子惱了。睜開眼睛瞪了一眼沒事找事的乳母,還沒長牙的小嘴啊了幾聲說出幾個不完整音節,憋了憋嘴角,委屈了,眼見就要哭出來。
乳孃一見,急忙把孩子抱起來哄。一面輕拍後背,一面哼唱俚曲。
見小傢伙又一次把拇指塞進自己的嘴,只能無可奈何地嘆氣——沒法子,如果小君主哭出來驚動了上面,無論如何都是乳母的不是,受罰的也只會是自己,這是下人的悲哀。
漸漸,孩子的眼皮又耷拉下來,細細的鼾聲復起;乳母大概也乏了,把孩子放到榻裡側,自己則寬衣上榻,攬過孩子樓在懷裡睡下。
沒一會兒,樓閣裡又恢復了初時的寧靜。
春睡迷濛,進入深眠的保姆睡夢中一個側身,肥碩的胸部一下就壓往嬰兒的頭臉。
孩子呼吸不暢,猛然就醒了。想哭叫,可是奶媽胸口的軟肉堵住了口鼻,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
憋氣越來越嚴重,女孩額頭上開始大汗淋漓。掙扎著想用小手推開乳母的身軀,但成年人的體重,如何是嬰孩能撼動的?
漸漸的,女嬰的小臉愈來愈紅,然後由紅轉紫,再後來轉青轉白……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不是虛構,是現實中的真實情況。
所以說:大人帶著嬰孩同床睡覺,是非常危險的。
1…02 前因
很多年以後,
一個滿臉褶子多到可以隨便夾死蚊子的老內侍在和年輕後輩提起那個春日的午後時,仍是禁不住一徑地唏噓與感嘆……
堂邑侯邸的寧靜,是被一聲尖利的驚叫聲打破的!
然後,整個官邸就像滾燙的油鍋突然被潑進瓢冷水似的,一下子沸騰起來。
一股股人流奔進湧出,問事的、報信的、尋醫的、找藥的……象熱鍋上的螞蟻,擁成亂成一團。內衛、閹侍、侍女、還有家丁們,進進出出奔忙四竄,人人臉色青白,驚恐至極。
不一會,侯門家老執事到了,長公主轄下的屬官、家令和小吏們也趕來了。而陳家的供奉醫師更是被長公主的侍衛們腳不沾地駕著拖著帶進後院。這些身份不同,職責有別,平日或和睦或反目的人們,如今同立在室外聽憑風吹雨打,連半點躲避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