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天氣,他能到哪裡去,人們紛紛猜測:八成是順著河衝到大海里去了。老鄭卻不這樣認為,他堅信自己的兒子還活著。他頭戴葦笠,矚望著煙雨中的西關大橋,目光浸透了憂鬱。
雨水停了,陸地顯露了出來,像我和小玲玲水落石出的愛情。太陽又曬了幾天,終於把天空曬得乾乾淨淨。地面上泛起層層白鹼,如同片片魚乾。那些被雨水衝來的死貓死狗、死耗子等開始腐爛,肚子裡孵出一包包的肥蛆。人一走近,蒼蠅就像炸了窩的馬蜂盤旋而起,空氣中整日瀰漫著動物屍體的惡臭。
這一天,從城外禮河碼頭上傳來一個訊息,那裡發現了一具死屍。有人把這個訊息告訴了鄭伯伯,卻沒敢說興許是你家的鄭成。我爸爸難得自告奮勇要幫老鄭去看看,我想跟他一起去,他卻唬我:“死人有什麼好看的?”當著鄭伯伯的面,我沒跟他頂嘴,心裡卻說:你比我還好奇。
我陪著鄭伯伯坐著。鄭伯伯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看得我心裡直發毛。頭頂的吊扇吱吱呀呀地轉著,我站起來,沒事找事地調了一個檔,“呲”的一聲,旋鈕處冒出一道火花。
“呀,鄭伯伯,電扇露電啊。”我誇張地甩了甩手,其實根本就沒電著。
鄭伯伯並沒有理會,而是反問了一句:“小威,你今年多大?”
“十五。”
“十五?”鄭伯伯又問,“你和鄭成誰大?”
我說:“我們兩個同歲,都是屬兔的,不過我生日比他大。”
鄭伯伯“哦”了一聲,將頭埋在兩個膝蓋中間,不做聲了。
我連忙安慰道:“鄭伯伯,您放心,肯定不是鄭成。”
“你怎麼知道不是?”鄭伯伯的頭沒抬起來,聲音已沙啞了。
“我……”我說不出個所以然,“你怎麼知道是呢?”
“我……”鄭伯伯也無話可說了。
我緩過勁來,拍拍屁股站起來:“鄭伯伯,您放心,肯定不是鄭成。
要是是他的話,我輸上點啥,我倒過來走。就這樣——”說著,我就想來個徒手倒立,可是左右瞅瞅沒個地場,正抓耳撓腮,外面門一響,我爸爸回來了。
聽見門響,鄭伯伯就是一哆嗦。
“老鄭,”爸爸拍拍鄭伯伯的肩膀,“不行啊,人家不給看啊。”
“不給看?”鄭伯伯這才抬起頭,“為什麼?”
爸爸兜起汗衫擦了擦臉上的汗:“我到了,當地的農民不讓看,看一下要五百塊錢,我嚇一跳,就趕緊回來了。看來這事還得你親自出面。”
就這樣,老鄭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只得親自去。四五里路,磨磨蹭蹭走了一個來小時。禮河是流經臨河城東郊的一條大河,早年航運很興盛,後來由於泥沙沉積,河床抬高,漸漸失去了作用。碼頭也已經廢棄,一艘鏽跡斑駁的輪船矗立在河邊的沙地上,顯示出昔日的繁華。河邊現在只留下一個小小的渡口。聽爸爸說,撈起屍體的就是河邊擺渡的一個船伕。我跟著,爸爸沒再反對,因為他知道這回反對也沒用。
我們到那裡時,一個小船正泊在河邊的石埽上,一根狹窄的跳板伸下來,零散的幾個客人正小心翼翼地往上走,有的揹著包袱,有的推著腳踏車,還有一個老婆子抱著一隻小山羊。看樣子都是附近的農民,來往兩岸走親戚或趕集。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粗壯漢子,叼著菸捲,打著了船頭的發動機,突突突冒出一團煙。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出走(3)
“船老大!”爸爸大聲喊。
那人回過頭來:“渡船?哦,又來了。嘿嘿!”
爸爸指著鄭伯伯說:“這位就是事主。”
鄭伯伯走到船近旁,仰起臉想和那漢子說話。那漢子卻低頭收了跳板和纜繩,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