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心就像被蛛絲纏繞著,懸於萬丈深淵之上。只要有半分的風吹草動,蛛絲崩斷,一顆心便會摔成一片碎肉末。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此情此景,最適合殺人毀屍。
向來仗勢欺人囂張慣了的張揚,只覺一股寒意順著後脊樑直爬而上,冷到了骨髓裡。微微的癢意從額頭順著側臉頰緩緩向下蔓延。伸手一摸,卻是額頭上已被冷汗佈滿。
不詳的預感籠上心頭,張揚慌忙摸出水晶靈鏡,給師父發求救訊號。經過方才與季單煌的短暫對招,他已然發現,自己勝算頗小。
他還不想死在這裡!
求救訊號剛剛發出,面前人影一晃,季單煌已經緊隨而來。張揚知道,自己絕沒有逃跑的機會了。
呵,他竟然被一個讓他欺負了三年的廢物給逼到了絕境!還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斜睨著季單煌,張揚不屑地冷笑:“雞蛋黃,你還想再殺我一次嗎?”
不論心中如何恐懼,氣勢卻絕不能輸。若自己先軟了下來,便當真是連半分勝算都沒有了。
季單煌挑眉笑道:“你覺得呢?”
若不是真的起了殺心,他又怎會將張揚帶到此地?他沒事閒的吃飽了撐的將自己的修煉場暴露給敵人嗎!
他還沒有**到那種程度。
“哈哈哈哈!”張揚仰天長笑,“就憑你?嘁!你有那個膽子嗎?別以為我不記得在陰曹地府發生過的事。那個時候,不知道是誰,找到爺的鬼魂就像見到了親爹似的,大呼小叫著說有救了。雞蛋黃,就你那點兒膽子,你當真敢殺人嗎?如果你不怕殺人的話,當初殺了我,有何必費事把我救活?”
從心底裡害怕看到死亡的人,又怎麼真的會有膽子殺人?
季單煌聞言,心頭微微一顫,恍惚間又回想起了當初於生死局中經歷的種種,以及斬殺諸多黑衣殺手時的慘烈景象。
雙劍刺破血肉的聲音何等刺耳,鮮血噴濺在手上臉上的溫度是何等的灼人魂魄,瀕死的掙扎又是何等的驚悚。這一切,就如同夢魘毒蛇,每每回想起來,便讓他感到心驚。
或許,在他出劍的瞬間,並沒有顧慮到這麼多生命的重量。可是等到事後,午夜夢迴,那些順著劍尖沾染到手上的滾燙殷紅,卻是此生再難以磨滅掉的印記。
人,不是沒殺過,可是殺人之後殘留在心底的罪惡感卻又如煉獄業火般灼燒著他的心。他,真的做好了奪取他人性命的準備了嗎?
想著殺人的時候,並沒有太多的不適感。可當他真的提劍站在張揚面前,真的準備砍下對方的頭顱時,卻又怯了。
他終究不是殺人狂魔,無法做到視人命如草芥。哪怕,站在他面前的,是他恨了三年的人。
想殺的時候,人不在眼前。但當人就站在他伸手便可夠到的位置上時,他握劍的雙手,卻又開始忍不住地顫抖。
他,始終就是這樣矛盾著。
見季單煌面色複雜猶豫,目光躲閃,張揚嘴角的笑意便愈發的肆無忌憚起來。廢物就是廢物,就算真的殺過人又怎樣?還不是被自己的三言兩語擾亂了心神,再也提不起手中利刃了!
只要自己繼續用言語刺激著他,逼得他無法認真出招。等師父一到,死的就是他季單煌了!
如此威脅,怎能留著!
季單煌心神雜亂,旋繞在身周的九條龍影,也開始不安地上下躥動起來。對他來的說,殺人總歸是不可饒恕之罪,即便他一直努力忽略這個事實,可潛意識中對殺戮的恐懼,依舊主宰著他的心。
他的三觀,終歸是沒能適應修仙的世界。
“嘁!廢物!”
輕如蚊蚋的聲音飄入耳中,季單煌心神一震,怒喝道:“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