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黑衣人給了諾特生命,又給了她這個字——這個字就像上了膛的手槍,有一天她會用來對準自己的太陽穴。黑衣人最清楚會發生什麼。
十九會開啟這個秘密。
十九就是秘密。
她回過神,發現自己在吧檯上用水跡寫這個字——十九——當她看到諾特注視著自己時,慌忙把字給抹了。
玉米很快就燒完了,她的顧客也都陸續回來。她開始用星牌威士忌麻醉自己,到午夜時,她已醉得不省人事。
8
她停了下來。槍俠沒有馬上作出反應,起先她還以為這個故事讓他睡著了。她覺得有些困,這時他說:“就這些?”
“是的。這就是發生的一切。時間很晚了。”
“對。”他又捲起根菸。
“別讓你的菸灰掉在我床上。”她對他說,語氣要比她想用的尖銳。
“不會。”
又一段沉默。他的菸頭暗了又變亮。
“你早上離開這裡。”她乾巴巴地說。
“我應該離開。我想他在這裡為我設下了陷阱。就像他也給了你陷阱一樣。”
“你真認為這個數字會——”
“如果你還神志正常,你永遠也不會對諾特說出那個字。”槍俠說。“把它從你腦子裡趕出去。如果可以,教你自己接著十八的數字是二十。三十八的一半是十七。叫他自己沃特·奧·迪姆的這個人什麼都做得出來,但是他不會撒謊。”
“可是——”
“如果你有衝動要講,強烈的衝動,那就到這兒來,躲在被子底下,一遍遍地講——如果你需要的話,就把它喊出來——直到你的衝動消失。”
“總有一天這衝動永不會再消失。”
槍俠對此沒有說什麼,因為他知道她是對的。這個陷阱完美得可怕。如果有人告訴你,若你有念頭想見到自己的母親赤身裸體,你會下地獄(當槍俠年幼時,就有人這樣對他說過),那麼你終究會產生這念頭。為什麼?因為你不想想像自己母親裸露的樣子;因為你不想下地獄。因為,如果給意識一把刀和一隻握刀的手,最終意識會吃了自己。不是因為它想這樣做;而是因為它不想這樣做。
遲早,愛麗會把諾特叫過來,跟他說那個字。
“你別走。”她說。
“再說。”
他轉過身,背對著她,但她感到有些欣慰。他會留下來,至少一小會兒。她睡著了。
就快睡著的一剎那,她想起了諾特跟槍俠講話的方式,那奇怪的語言。那是她看到她古怪的新情人流露出感情的惟一時刻。他甚至連做愛時都是沉默的,只有在最後一刻呼吸才變得急促,然後停止一兩秒鐘。他就像從童話或神話中走出來的人,一個攝人心魄但又無比危險的造物。他會同意我的請求嗎?她猜答案是肯定的,那她會提出她的願望。他就會住上幾天。對於一個臉上長疤的可憐女人來說,這個願望已經夠奢侈了。明天還有時間再想一個願望,或者第三個。她睡熟了。
9
早上她為他燒了些粗燕麥,他一言不發地吃著。他往嘴裡送著食物,試圖不想她,甚至都不看她一眼。他知道自己應該離開這裡。他坐在這裡的每一分鐘,黑衣人就拉開些距離——說不定現在他已經走出了這片硬質地,走過了旱谷,進入了沙漠。他的路線肯定是朝著東南方,槍俠清楚其中的原因。
“你有地圖嗎?”他抬起頭問。
“這個村子的?”她笑了。“這個村子還不夠畫張地圖呢。”
“不是。這裡東南方向的地圖。”
她的笑容僵住了。“沙漠。那兒只有沙漠。我以為你會住些日子。”
“沙漠那邊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