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松鶴道。
蘇錦將嘴巴里的一隻鵪鶉腿嚼巴嚼巴嚥下肚去,拿起汗巾擦擦嘴道:“在下想體驗一番另一種人生,人生在世匆匆數十載,若能多多體驗,豈非一世勝於數世麼?”
魏松鶴有些發懵,隨和蘇錦前後交往不過數次,此人的言行舉止自己卻早有耳聞,在廬州,蘇家小官人的事情盡人皆知,自己不過是明知故問一番,卻不料此人云山霧罩說出這番沒變際的話來;不過倒也非沒有道理。
“聽聞蘇兄在廬州得罪了知府大人,這是否也是你體驗人生的一部分呢?得罪了知府大人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想來這才是蘇兄你來書院讀書的真正原因吧,謀得官身,好自保有暇,蘇兄又何必遮遮掩掩。”
魏松鶴本來性子便直爽,酒後更是不帶拐彎的,一語道破天機。
蘇錦暗自佩服魏松鶴的洞察力,能夠看穿蘇錦入仕目的的除了蘇記內部之人外怕是沒幾個,這魏松鶴只憑自己得罪了朱世庸這件事便猜到了蘇錦的內心,不得不說是個絕頂聰明的人物。
蘇錦不願在這事上過多說明,端著酒杯道:“魏兄請飲酒,說那些幹什麼?總而言之,你我同為入仕而來,今後當相互提攜共謀發展才是,至於為何入仕,管他作甚。”
魏松鶴正色道:“蘇兄此言差矣,入仕之目的豈可馬虎,蘇兄或者別有他圖,但我魏松鶴入仕,則存報國為民之念,否則我寧願在家中躬耕家中十畝方田,大丈夫……”
蘇錦打斷他道:“魏兄,這酒還喝不喝了?”
魏松鶴被噎的直喘氣,忽然覺得在蘇錦面前似乎沒有什麼優勢來大談特談,此人說他高調吧,他又從不將大道理說在嘴邊,說他低調吧,他的文章、詩詞乃至一言一行都有一種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意味;譬如午間的饌堂風波,魏松鶴本來也心存不滿,但是他掐掐自己的腿肚子,實在無能無力改變,所以最終還是選擇了隱忍,而蘇錦則不同,直接便開始鬧事,這樣的事,他魏松鶴便無論如何不敢做。
正是這件事,讓魏松鶴起了跟蘇錦的結交之心,魏松鶴自視甚高,陸提學府中連提刑官的公子趙知白都不懼,更何況蘇錦這個小小的商賈,但是跟蘇錦到了一起,一說話才知道自己錯了,蘇錦可不是趙知白,三言兩語便能耍的他團團轉,到了蘇錦面前,他趙知白只能是被耍的命。
“蘇兄,你對三冗三費是如何看待的?”魏松鶴想探探蘇錦到底跟自己是否是一路人,或許此人只是小事精明大事糊塗,萬一是個是非不分之人,跟自己毫無共同語言,過了今夜,魏松鶴便不會再與他交往了。
“魏兄,非是我蘇錦不願聽你這些大道理,而是身份使然,俗言道:看菜吃飯量體裁衣,你我如今均是介民一個,不是在下說話直爽,人微言輕之際說那些有什麼用?你那日在陸大人府上所言‘三冗三費’之論,在下也極為贊同,但僅此而已,在下認為,牢騷發的比雷霆還大,這世間該如何還是如何,徒惹滿腹鬱悶。”蘇錦喝了酒話也多了起來。
“那依著蘇兄,我等難道便不發聲麼,連言語上都不能說說,貪官汙吏豈不是變本加厲麼?”
“今日剛剛提及的‘君子納於言而敏於行’你怎麼就忘了呢,聖人之言乃是至理,光說有何用?在下看出來魏兄乃是正直之輩,若為官怕是比那廬州朱世庸好上千倍萬倍,但是,他是知府,你不是,所以牢騷無用,唯有努力向上,博取功名之後為官造福一方百姓才是正理;或者更有大的發展,能登堂入殿成為朝廷倚重之棟樑,到時候懲治這些冗官,治理這些冗費,豈不是比在這裡發牢騷更加來的實際麼?”
魏松鶴聽了這話半晌不語,蘇錦也自悔言語過重,他只是看不得那些喜歡誇誇其談之人,說,誰不會?問題是做起來難;謀高位如泡馬子,心中意動遠沒有行動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