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城的修為,那何必死這麼多人?
可天底下,沒那麼多要是。
此時幾個人搭上了從迎人島到拒妖島的船,估計很快就到了。
宋元典忽然說道:“小時候劉先生教了我很多文章,那時候其實不懂,強裝懂而已。後來也沒人教我,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懂了。”
劉景濁一笑,“咍,少年時聽見‘少小離家老大回’也就那麼回事。長大後遠遊歸來,一茬兒新孩子你都不認識,自然就懂了。”
感慨光陰,再長的鬍子也比不上有人喊了幾聲爺爺後我疑惑回頭,發現孩子叫我呢。
宋元典開始說起這些年來的遭遇,多是遇見什麼不平事,如何出手,結局如何。當中有好的結果,自然也有壞的結果。世事如此,哪能皆圓滿。
宋元青喜歡的姑娘,是北俱蘆洲一處小家族的嫡女。姑娘天賦不差,揹負卻多,得想著如何讓家族不被周邊大小勢力蠶食,自然就有了一種功利心。傻小子當年只是煉虛修為,便想著靠自己幫助喜歡的姑娘的家族走上正軌,可是被姑娘拒絕了。
劉景濁便說了句,如此看來,姑娘不太功利,只是無奈而已。或許她人前八面玲瓏,人後會很嫌棄這樣的自己。
就像是那種酒桌上敬酒打圈,說話得體,聽得人也舒服,可散場之後他回到家中,醉醺醺躺在床上,多半還是厭惡自己的生活的。
煉氣士相比凡人,也許會少很多紛擾,但久難破境,上夠不著檯面,下又不遠捲起褲腳沾兩腳泥巴,高不成低不就,其實與凡人無異。
聽見宋元典說道:“我好像認識很多很厲害、說起來天下人都知道的人。如劉先生這樣的,跟我關係還不錯,甚至算是我的少年良師。但我出門在外,總不好意思提及。因為……宋元典沒那麼高,好像一生也很難那麼高了。”
聽見此話,劉景濁便說了句:“其實都一樣,以凡人舉例子,不說勞什子大官兒大將軍了,九成九的人連捕快小校都做不了。煉氣士也一樣,天下煉氣士千千萬,登樓修士有多少,合道有多少,開天門有多少,大羅金仙又有多少?人們知道的,總是站在高處那零零星星的幾個人,因為一抬頭就瞧見了。人都有自己的路,跟我們這些個老不死的比什麼?”
有人逆流而上十萬年,看著自在,但他不一定過得好。
有人扛著鋤頭日復一日,瞧著勞累,但你比不得人家兒孫滿堂。
想著想著,劉景濁看了一眼宋元典,又忽然瞧見天幕飛過一行白鷺。
忽然之間,劉景濁驚恐地發現,宋元典在自己眼裡,與那白鷺……並無區別。
他趕忙灌下一口酒,心中波瀾起伏,再看宋元典,人是人,白鷺是白鷺,區別極大。
他趕忙說了句:“元典,方才就是瞎說一通,別當真。你先回吧,我與左劍仙有點事。”
宋元典點了點頭,抱拳道:“我……還是想請劉先生去那小巷走一走。”
劉景濁笑著點頭:“好,忙完一定去。”
劉景濁又哪裡知道,方才他一念起,整座天下的開天門及之上修士,心中皆是一緊。
宋元典前腳剛走,左春樹便落在海邊,急忙問道:“方才是你?怎麼回事?”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青天白鷺尚未飛遠。
他指著天上白鷺,呢喃道:“方才心中有些感慨,心境有些變化,可突然之間發現,我看待事物有點兒不一樣了,雖然只是一瞬間,但那種感覺極其清楚。”
左春樹皺眉道:“什麼感覺?”
劉景濁沉默片刻,呢喃道:“萬物眾生,皆為芻狗,我也是。”
左春樹皺眉道:“什麼意思?”
劉景濁深吸一口氣,沉聲道:“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