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只聽他並不回答那挑逗他的人的話,卻對和他同行的一個跟班小夥兒說道:“曖腳?咱哪有那個福份!這樣的鬼天氣,有這麼個地方坐坐、喝上兩口燒酒就已經不錯嘍。知不知道:就咱們在這兒坐著這會兒,‘遼半天’胡大俠和‘海東青’的老大可都沒閒著,人家可正在雪地裡挨凍呢。”
他話一說完就從酒壺裡又倒出了杯酒、慢悠悠地喝了起來。別看他平時話不多,可這三省的新聞有什麼新鮮的、數起來真還沒他不知道的。眾人知道他朋友極多,訊息來源廣,一向相信他的話,這時聽他冷不丁來了這麼一句,一時都楞了。都是在外面跑路謀生的,有個什麼風吹草動還是早知道個信兒好。果然、他的話音一落地,先是聽到的人一下都靜了下來——廳裡統共就那麼幾十號人,有一半人猛地一靜、這一靜就非同尋常,別人不由也立時覺到了。開始還有人不知怎麼回事,還亂開玩笑,一看眾人都忽然正襟危坐面色嚴肅,不由就把已出了口的半句笑話又縮了回來。只聽一個斯文些的客人小聲地問:“你沒搞錯吧,這麼冷的天他們倆出來幹什麼?不會是碰面吧?”
也難怪眾人擔心。這些年遼東的道路一向還算平靜,這是虧了那個號稱胡大掌櫃的胡半田。遼東本也有幾股大盜,但後來都歸在了號稱‘遼半天’的錦州人胡大掌櫃的手下。這胡大掌櫃本名胡半田,因為愛說話,綽號‘遼半天’——有一聊就是半天的戲謔意味,卻也是說他的勢力能蓋住遼東之地半個天!他是綠林大豪,原是個獨腳大盜出身,一向做的是富室大戶獨來獨往的生意,正因為如此,很少摻合道上的是非,在遼東道上反而一向受人敬重。黑道白道、誰有了事兒少不得請他說和說和,久而久之,他隱隱就成了遼東這一帶的綠林盟主、三山二水間的總瓢把子。但他這人一向還算宅心仁厚,對這些跑小買賣的參商木客們還有幾分顧惜之情,所以傳下話來,讓常走這條路的人一年拿些若干孝敬銀子出來,由他擺平這條路上幾個山頭上的大盜,保他們一路平安。他這話也真說到做到了,而且這筆錢他是一文不沾,這些年下來,這‘通遼費’在遼東線上幾乎已成了定規,凡交了錢的客商這些年在這條路上還真沒出過什麼事,就是有山賊一時貪心犯了例的,最後也有胡大掌櫃手下出面擺平這事,有損失也都能要了回來,而且事後對那些小山賊嚴懲得很歷害。所以遼東一帶也就人人都知道胡大掌櫃的歷害。
可是“海東青”……
那趙頭兒一提及這兩幫人的名字,廳堂裡會立馬靜了下來。
這時,卻聽一夥山西布商中一個年紀最高的人開口問道:“趙兄,他們真是要碰面?——這可是開不得玩笑的,知不知道在哪條路上鬥法?”
他這話問得極是小心謹慎,問完自己就側耳聽著,象怕漏掉一個字。——也難怪,這可是跟身家性命相關的。
那趙頭兒一翻眼,正要反唇相譏說:“我趙某人什麼時候說過假話了?”回頭一看、問話的是當年自己落難時幫過自己的山西老客,便忙正容答道:“是我親耳聽到的——我有幾個腦瓜子,就算敢和眾位逗逗悶,還敢拿他二位爺開玩笑嗎?”
那老者不由連連點頭,身邊早有一個膽小的人嚇得聲音都發顫了,顫聲道:“那——他們——不是——要——火併了?”
他問完這句話,似乎人就已嚇酥了半截,本是站著的人、身子就那麼溜到了椅子上,還直用舌頭舔自己的嘴巴。卻沒有人笑他。沒聽到開頭一句的人這時都忍不住低聲嗡嗡起來:“誰、誰要火併了?”一聽說是‘遼半天’與‘海東青’,不由得馬上都覺得口裡發乾——天、這兩個主兒要是碰到一起,這遼東道上,那可不是要翻了天!以後、這條路上只怕難走嘍!
忽然聽到外面門簾突地一擺,接著酒店的門嗵地一下就被撞開,一股冰涼的冷風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