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笑了笑,溫聲道,「但願是我想多了,她在將軍府裡,能有什麼意外。」
「阿岑……」虞煥臣心情複雜。
他與薛岑十幾年的交情,從兒時『秀才遇上兵』的互看不順眼,到少年、成年後的無話不談,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薛岑是個怎樣的人。
他太乾淨了,活在三代人的庇護下,乾淨到有些犯傻的地步。這原是虞煥臣最欣賞的一點,這樣的人沒有心機,不會辜負妹妹。
可直到現在,薛岑還天真地認為能有兩全之法,誰都不會傷害。
虞煥臣理解薛岑的無辜,卻永遠不會原諒薛家人,這是他的底線。
「沒什麼。」
見薛岑投來疑惑的目光,虞煥臣改口道,「歲歲很安全,放心吧。」
「阿臣。」
不知為何,薛岑忽然有一種衝動,幾乎脫口而出。
他嚥了咽嗓子,許久問:「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我們還是好友嗎?」
虞煥臣思忖片刻,說:「當然。」
薛岑點頭,認真施以一禮,方轉身朝馬車走去。
馬車裡,薛岑閉目靠著車壁,握緊了手指。
剛才那一瞬,他很想坦白阿兄夥同崔暗參與了「災糧」一案,可想起祖父和父親,到嘴的話硬生生咽回了腹中。
一瞬的茫然過後,便是更沉重的自責席捲而來,他為自己的卑劣而感到羞恥。
入夜,風夾雜著雪粒墜下,滿堂紅綢喜慶。
五更雞鳴,薛府上下就忙碌起來,無數侍婢隨從來來往往,瓜果飄香,操辦著京城中近年來最盛大的一場婚事。
薛岑一夜未眠,木架上齊整的大紅婚服在燭火中拉出淺金色的光澤,衣襟上的瑞鳥祥雲栩栩如生。
他沉浸在這場靡麗喜慶的夢境裡,短暫地卸下滿腹心事,認真沐浴更衣,按禮前往廳堂受祖父教誨。
路過書房,卻聽裡面傳來薛父壓低的呵斥聲。
「失敗了?」
他問,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嚴厲。
「街上耳目眾多,我們的人沒有攔住。」低啞的聲音,明顯屬於阿兄。
薛岑情不自禁停了腳步。
書房中沉默許久,才傳來父親的聲音:「去查查,這背後到底是誰授意。」
「不必了。」
祖父嘶啞蒼老的聲音響起,帶著少有的疲憊,「二郎既已成家,我這把老骨頭也該讓賢了,薛家的基業遲早要交到他們兩個年輕人手中。」
繼而門開,一身官袍的薛右相拄著柺杖,緩步邁出。
薛岑立刻退至一旁,恭敬道:「祖父要入宮?」
薛右相長舒一口濁氣,頷首道:「是。」
「今日孫兒大喜,是有何急事……」
「這些不用你管。」
薛右相打斷他:「你唯一要做的事,便是順順利利地將虞二姑娘娶進門,莫要辜負皇上厚愛。」
薛岑目送祖父上車入宮,心中隱隱不安。
好在再過半日,他便能心愛之人拜堂成親了。
他不奢求得到二妹妹的愛,但如果唯有權勢才能護住心愛之人,他甘願學習為官之道,努力強大起來,一輩子敬她、護她。
這是他欠她的。
大婚當日。
卯時,朝會之前。
皇帝一夜頭疼,先是御史臺的人聯名彈劾薛府與廢太子私交過密,繼而又是虞大將軍入宮陳情,請求卸去軍職陪伴家人。
皇帝怎麼可能自斷臂膀,準許虞淵卸職歸田?
正頭疼著,便聞內侍通傳:「陛下,薛右相於殿外長跪求見。」
薛右相近古稀的高齡,又天寒地凍的,皇帝到底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