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鍾嘆道:“這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不生不滅,不垢不淨,確實是本寺所求的至境,但大道恆在,換一百種說法去解釋並沒有用,世人想知的是怎麼去尋求。而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看似著相非空,實則正是修持之道,督促警醒反思,自我拂拭,此乃世間修行顛撲不破的至理,可使人人得益。”
慕劍璃微微頷首,似是贊同。薛牧也愣了半天,竟也同樣覺得很有道理。本來無一物只是嘴炮,說了如同沒說,時時勤拂拭才是教人怎麼做。
好吧,或許是自己本來就不懂佛,也無法分辨誰對誰錯,反正虛玄的事兒理解不了,實用主義反倒更對他的胃口。換句話說,無咎寺也是偏向實用主義的接地氣的佛宗。
對了,無咎,往通俗了說就是“不出事”,因果,可以理解為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果然很實用……
元鍾又道:“至於圍攻令姐,當初以眾凌寡、勾連魔門,這確實是老衲有悖修行,迴歸之後修行再無寸進,也屬報應。但請恕老衲直言,令姐血洗天下,手中冤魂累累,可不是江湖虛誇。除魔衛道乃我佛本份,薛總管若是以此為仇,那萬千冤魂之仇向誰去討?”
薛牧嗤聲道:“說什麼廢話呢,若是你這禿瓢被家姐開了瓢,你下面的大小和尚難道會說那是本份,不算仇?虛不虛偽?也恕我直言,護短是正常人的特性。說什麼大義滅親的,雖不排除有極個別真聖人,但大多是為了更大的利益出賣親情,或者是隻會窩裡橫的廢物,很遺憾我薛牧三者都不是。”
元鍾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薛總管言下之意,也覺得令姐以往做得不對?”
薛牧道:“我是不喜歡濫殺無辜的事情,星月宗我自會以我的方式約束改變,輪得到旁人嘰嘰歪歪?”
元鍾似有深意地問:“老衲看薛總管也是有大義的良善之人,若是真有苦主上門尋仇,薛總管怎麼做?”
“大義?”薛牧索性道:“明說了吧,我薛牧雖然對天下人有些善意,但真要論起砝碼來,這蒼生盡覆也及不上我身邊人的一根頭髮。說我自私也好,護短也罷,我薛牧是星月宗大總管,不是聖母菩薩!”
蒼生盡覆都說出來了,元鍾也不生氣,含笑問慕劍璃:“慕施主怎麼看?”
慕劍璃淡淡道:“我是劍客,也不是菩薩。”
薛牧哈哈一笑,握著慕劍璃的手,很是高興:“老和尚還想挑撥離間。”
元鍾笑著搖搖頭:“事實上自從薛總管說出會約束改變,便已足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老衲是佛門,不是六扇門,只有渡人之心,並無審判之意。”
薛牧倒是被說得一愣:“那你問什麼苦主幹嘛?”
元鍾微笑道:“因為眼下,你便是上門尋仇的那個苦主,氣勢洶洶。老衲該怎麼做?”
薛牧咧了咧嘴:“你這轉進了半天,居然是想讓我別記仇。”
元鍾很孩子氣地眨眨眼:“寺名,無咎。”
薛牧哭笑不得。
他於此世應該是第一次在嘴炮上落入下風,表面看好像他氣勢更盛,可實際結果就是,他心中始終憋著的找麻煩的火氣,真被這和尚轉來轉去的給說散了。
佛棍畢竟是佛棍,舌燦蓮花這種詞就是形容他們的。
慕劍璃偏頭看看薛牧,眼裡也有點笑意。她也終於看懂了這裡的交鋒,之前元鐘差點氣岔了,如今則是薛牧氣散了,算是各有勝負的平局?如今薛牧若是繼續說這仇怨的話題就落入了下乘,倒像潑婦罵街糾纏不休了,她也想知道薛牧下一步是做什麼,是一笑泯恩仇了呢,還是另找個角度出擊。
薛牧可沒那麼好打發,他選擇的是出擊。
他端起矮几上的茶,悠悠然抿了幾口,看似隨意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