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末,連日來的大雪終於停了,天上攏滿黑雲,讓天色顯得分外昏暗。
師清華是偷偷溜進千劍峰的,一路上避著人,她沒多打探,就來到了謝羨的寢居外。
謝羨房間偏南,房間十分潮溼窄小,唯一的軒窗外是棵千年老樹,枝繁葉茂,是個藏人的好地方。
師清華腳尖微點地,輕飄飄就掠到了樹上,隱蔽好身形,埋頭去看謝羨的情況。
謝羨房間的窗大大開著,搖曳的燭火下,他穿著一件單薄中衣,側對著師清華趴在床上。
那件中衣乾乾淨淨,沒有染血,謝羨本人則神情慵懶,唇角掛著笑,饒有興趣地把玩他那雙如同玉石般好看的手,根本不像被人懲罰,躺在床上下不來床的人。
師清華沒發現謝羨的異常,也不打算多留,她正欲離開時,忽然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給我砸,砸!一件東西都不許留。”滿臉惡氣的宋天揚帶著一大幫弟子闖進謝羨的房間。
宋天揚在房間正中央站定,用惡毒的眼神盯著謝羨,恨不得把他飲血啖肉。
他一醒來就發現自己丹田被廢,靈力散盡,與廢人無異。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謝羨、師清華。
如果不是師清華修用狡詐方法打贏了他,他就不會想復仇。如果不是想復仇,如果不是聽信了謝羨的話,他就不會去清靜峰後山的竹林,然後誤入陣法被廢掉丹田。
宋天揚雖然不記得竹林中發生的事,卻有種直覺:他丹田被廢和兩人脫不了干係。
賤人!師清華和謝羨這對陰險狡詐的賤人,他不會放過他們的。
宋天揚眼睛血紅,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手捏成拳,幾乎要把自己骨節捏爛。
“師兄。”看到宋天揚,謝羨閒適的情緒淡去,乖乖從床上爬起來,半跪在地衝宋天揚行禮。
就是他這一動,他身上戒鞭的傷口迅速崩裂,殷紅的血把中衣染得斑斑點點。他並不是師清華以為的無事。
“謝羨,你也有今天。”宋天揚高高在上,垂眸看謝羨身上血跡,嘴角的笑越發惡劣,“你今天不是在大殿上為師清華說話嗎,現在呢?還硬氣嗎,還敢為她說話嗎?”
“你不是騙我去後山竹林嗎?怎麼,沒想到我沒死,還會找你算賬吧。”
謝羨唇咬了又松,看起來十分無措,他聲音吶吶的,辯解道:“師兄,後山竹林我只是提了一嘴,是你自己一定要去的。大師姐她本就沒有打傷你,我怎麼可以說慌。”
啪。
宋天揚一巴掌狠狠甩在謝羨臉上,謝羨臉一偏,臉頰頓時紅腫起來。
“你就不該提那一嘴。”宋天揚惡狠狠開口,又一腳踹在謝羨肩頭。
謝羨仍舊半跪著,墨髮垂落肩前,半遮住他眉眼。墨髮之下,他眼神暗流翻湧,唇危險地勾起,袖口下的手微微抬高,凝起一團黑色霧氣,像是兇獸終於忍不住露出它鋒利的爪牙。
正欲出手時,謝羨忽然看了一眼軒窗外的老樹,周身危險的氣息忽然沉寂下來,又恢復成了那個無害的師弟。
宋天揚帶來的弟子開始砸東西,噼裡啪啦的聲音響個不停,很快屋內就一片狼藉。
謝羨跪在一片狼藉中,身形看起來脆弱無比,讓人心軟。
躲在老樹上的師清華收回探出去的頭,手捂著心跳有些快的胸膛,眉頭緊鎖。
她總有種錯覺,謝羨已經發現她了,但看謝羨的神色又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