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那就來唄,我還巴不得離家近一點呢,到哪兒不是一樣的工作。” 葉森別克輕描淡寫地說。
“毛主席教導我們說,謙虛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後。葉主任真不簡單。”嘴上雖這麼奉承,但從哥哥閃爍的眼神裡,阿斯哈爾還是看出了一種難以掩飾的得意之色。
牧民們在冬窩子住的這種土屋,是在用夯砸出的土牆上,碼上幾層土坯,豎放幾根粗檁條,用以承受整個屋頂的重量,再橫擺幾十根椽子,然後葦把子往上一鋪,用摻著雜草的黃泥厚厚地抹上一層,既不用水泥沙石,也不用花花綠綠的裝飾。屋內壘個土爐子,土爐子連著土炕,做飯取暖兩者兼顧,可謂是一舉兩得。
聞訊趕來的人們,不一會兒就擠滿了小屋,塔貼倚在鬆軟的枕頭上,臉上顯出子榮母貴的光暈。阿萊從門縫裡伸進小腦袋,又哐噹一聲關上門,一溜煙似的飛了,小傢伙准以為爸爸這次是來接他回去的。
阿勒騰別克用油光光的袖口,抹去流出老長的鼻涕,擠上前來湊熱鬧:“塔貼,給您老人家道喜了,你看看葉森別克大哥多有出息呀,我們都跟著他沾光。”他雖在說著話,目光卻始終離不開桌子上的那幾瓶酒。
招待兒子的只是一盤手抓肉,簡單的不能再簡單了,甚至可以說有些寒酸。要是擱在別處,趕上這種光宗耀祖的喜事,怎麼還不得好好熱鬧幾天。倒不是說人們不把這當回事,而是牧區實在沒那個條件。
席間,不甘寂寞的阿勒騰別克又嚷嚷起來了:“喂!歌唱家,給我們尊貴的客人來上一段呀。”
人們紛紛叫起好來,在單調而乏味的牧放生活中,牧民們聚在一起的時侯並不多,因此,無論誰家來了客人,左鄰右舍全都不請自到。牧區比不得城裡,樓上樓下地住著卻行同陌路,更別說開門迎客了。
依曼拜也不謙讓,他擦一把粘滿油膩的鬍鬚,調一下琴絃開口唱道:
雪白的氈房喲雕花的新床
我等著我的新娘喲共度良宵
備上金鞍的黑駿馬喲
你馱上我的美人喲
千萬莫走錯了家門
…………
坐在矮炕中央的葉森別克,顯然已無法適應這種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生活了,他不停地捶著大腿,耐著性子隨人們拍幾下巴掌,實在覺得無聊了,他便與阿勒騰別克搭起訕來:“還一個人過呢?阿勒騰。”
“這不挺好的嘛,你說就我這個身子骨,就是有個女人也幹不成啥事嘍,你……”
葉森別克皺皺眉頭,趕緊打岔:“參加什麼組織了嗎?”
“還參加組織呢,快別提那些個什麼組織了,你是沒見城裡那些個組織了,一個個真他媽比土匪還野蠻。”
“你怎麼能這麼說呢,群眾組織怎麼就成了土匪呢,革命本來就是你死我活的鬥爭,不來點真格的怎麼能行。”葉森別克既失望又惱怒地說。
“那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招誰惹誰了,那幫狗日的你說有多囂張吧,上來二話不說,一槍就把我們的馬給撂倒了,滿滿一爬犁東西,硬是一根針都沒給我們剩下,我們差一點連小命都搭進去了。”一提起那段傷心事,阿勒騰別克就火冒三丈。
“你們不是說馬和爬犁都……”正忙著端茶倒水的古努爾剛說了半句,就被丈夫的乾咳聲制止了。
“別裝神弄鬼的,以為我聽不見呀。老大,你不是革委會的領導嘛,這事你可得管管,我們辛辛苦苦供他們吃喝,不說個謝字也就算了,總不能吃飽喝足了,就跟瘋狗似的見誰咬誰吧。”
“噢,我知道……”葉森別克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讓他始終不能理解的是,這些天性善良的牧民,無論生活多麼艱難,從來都是逆來順受,不曾有過一句怨言,可面對史無前列的*,他們的反應為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