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高塔都在震著,發出一種痛苦的悲鳴。
從兵緊張地抬頭看著。
這樣,真的有用麼?
可不這樣,又能怎樣?
那鋼鐵的悲鳴愈演愈烈,讓人瑟瑟發抖。
從兵仰頭望著高塔,忽然感覺塔中央的位置。好像慢慢在扭曲,在歪曲。
他揉了揉眼睛,應該是幻覺吧,累的。
旁邊的一個年輕工人突然說道:“塔,是不是歪了?”
站在底下的幾個人,這才心裡一涼,同時意識到,這不是幻覺。
從兵好像突然被打了一針辣椒水。整個人突然跳了起來,用盡力氣去狂吼道:“下來!!!快下來!!!”
然而風聲太大。工人在高空努力地一次次敲打著粗粗的冰棒,根本聽不見。
“下來!!!快下來!!!”從兵衝周圍人道,“你們也喊啊!大聲喊!!!”
“下來!!下來!!”
幾個人一起大吼,這共振的聲音終於產生了些作用,傳到了工人耳朵裡。
其中一個工人僵了一下,低頭看著幾個人。覺出來不對了:“你們說啥?”
幾乎在同時,鋼鐵撕裂的聲音突然刺向每個人的耳膜,巨大的鋼鐵巨人終於累了,放棄了。
與大樹被砍斷的情況不同,鐵塔的折斷只發生在電光火石間。
塔基上的鋼鐵在一瞬間斷裂扭曲。崩裂成一團混亂的東西,整個塔,也像一個剛剛死去的巨人一樣,朝地面一頭栽下。
沒有驚呼,只有沉默,這風雪中特有的沉默。
人和塔一起,砸在了雪地上,不見蹤影。
從兵,也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
……
十幾分鍾後,巴幹接到了從兵的電話。
塔倒了,一死兩傷,一名工人當場斷氣,兩名重傷者送去醫院搶救。
巴幹還沒聽完電話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電話中的二人半天無言。
巴幹心理素質過硬,儘量穩定地問道:“這事,還跟誰彙報了麼?”
“只跟你彙報了。”
“現場幾個人?”
“五六個?”
“封好嘴,不要外傳。”
“怎麼封……他們都是一個隊的工友……”從兵已經快抑制不住感情了,“怎麼交代……怎麼封……”
“穩住,你不要崩潰,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每年不得死幾個?”
“不行了……不行了……”從兵使勁搖了搖頭,他幾乎就是崩潰了,“我這就緊急通知,其他幾個隊伍先停了吧。”
“……”巴幹沉思片刻,用極其殘忍的聲音說道——
“不能停。”
從兵感覺整個人都打了個寒顫,從心裡打的,巴乾的話比外面的雪還要冷。
“你聽我給你掰扯清楚了,我見的事多,知道後面會怎樣。”巴幹神思快速轉動,這種時候的這種思維方式,沒人能超越他,“你看,現在死了一個人,其他隊就都收隊,這樣事後會是什麼情況?”
“我不知道……但總比再有人員傷亡好……”
“不不。”巴幹堅決地說道,“現在收隊,沒有任何搶修效果,只有傷亡,事後分析的時候,會說我們領導指揮錯誤,害同志白白送死。”
“不是這樣麼?”
“不是這樣。”巴幹沉了口氣,“你要想清楚,什麼叫‘送死‘,什麼叫’‘犧牲’,什麼叫受害者,什麼叫烈士。”
從兵只稍微想了想,整個人都開始發抖。
這……
不是人。
巴幹你他。媽的不是人!!
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