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帶著的十幾個人顯然足以讓這裡蝸居的流浪者們心存畏懼。
“看到了嗎,這就是無垠海上最繁榮的城邦,普蘭德,”最初引起鄧肯關注的那名黑衣男人咕噥起來,似乎是自言自語,又好像是說給鄧肯聽,“哪裡都一樣,倫薩也是這樣,冷港也是這樣,甚至精靈們那座號稱‘和平與公正樂土’的輕風港也是這樣……他們宣稱那所謂的‘太陽’公平地照耀世界,為萬物帶來光明秩序,但這些陰溝裡還有多少陽光可談?”
鄧肯沒有回應,只是抬頭看了一眼,他看到從上城區以及工業城區蔓延過來的蒸汽和燃料管道在頭頂的建築上空縱橫交織,巨大的閥門和整壓結構就好像許多光怪陸離的巨獸般盤踞在周圍低矮破舊的建築頭頂,陽光透過這些管道的縫隙灑下來,讓建築物之間的汙水散發著難聞的臭氣。
那些汙水大多是附近管道洩露出來的蒸汽冷凝而成,隨著城市的運作,這些汙水混雜了工廠裡的化學藥劑,日復一日地堆積在下城區裡。
不必在這城市裡住多久,鄧肯看一眼也能大致猜測到這種“城市膿瘡”是怎麼出現的。
鄧肯默默地看了那憤憤不平的黑衣男人一眼,表情仍舊淡然。
被太陽的子嗣蠱惑也好,被惡劣的生活逼迫也罷,這些邪教徒的誕生確實有其原由——但那又如何呢?
這些自認為被城邦逼迫而不得不生活在陰溝裡的邪教徒最終還是到這下城區來,去抓捕那些無依無靠的貧民做了活人獻祭——那處洞穴中無數衣衫襤褸的人,可沒有一個是上城區的體面人。
作為一個還不夠了解這個世界的“異邦人”,鄧肯覺得自己沒必要對這座城邦做過多評價,但至少作為一個曾經的祭品,他覺得這些邪教徒挺不是東西。
在沉默中,他終於抵達了這些邪教徒的據點。
據點在一處廢棄工廠的地下。
這些在陰溝裡鑽來鑽去的邪教徒,似乎總有辦法找到合適的陰溝,改造成他們的聚集地,亦或者這座繁榮的蒸汽之都本就有數不清的陰溝,適合用來滋長一些黑暗褻瀆的東西。
一群人越過了工廠外圍半坍塌的院牆,開啟了通往地下結構的鐵門,鄧肯原本還打算好好觀察一下那座工廠裡的情況,滿足一下自己對於“蒸汽時代”的好奇心,結果也沒找到機會,他直接被帶到了一條傾斜著通往地下的階梯,並來到了邪教徒們的“秘密基地”。
這裡曾經或許是工廠的倉庫,也可能是機械間之類的設施,但現在顯然已經被搬空了,偌大的空間中只剩下屋頂上殘留的管道系統和牆壁上已經無法再點亮的瓦斯燈具——黑暗的空間很危險,連邪教徒也知道這點,所以他們在地下各處點亮了用鯨魚油脂為燃料的油燈,而在大量油燈帶來的光亮下,鄧肯看到竟還有十幾個邪教徒聚集在這裡。
在教會重創了一處獻祭場之後,竟還有這麼多太陽信徒聚集在一起?這些邪教徒是哪冒出來的?難不成跟蘑菇苔蘚一樣,但凡有個陰溝自己就長出來了?
鄧肯有些詫異地看著這寬闊的地下室中聚集的人影,而那些邪教徒也在好奇又戒備地看著他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隨後那名高高瘦瘦的男人又走了過來,幾名看上去頗為強壯高大的教徒緊隨其後,站在鄧肯四周。
鄧肯皺了皺眉:“怎麼,進來之後還得再搜一遍身不成?我不知道有這個規矩。”
“如果你真是教會的眼線,搜身可沒什麼用,”高瘦男人說著,從懷裡摸出了一根布條樣的東西,遞給鄧肯,“放鬆,一次更嚴謹的驗證而已,只是必要的謹慎——我們這些年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已經損失很多同胞了。拿著它,然後跟著我念。”
鄧肯看了一眼對方遞過來的事物,看到這就是一根髒兮兮的布條,甚至像是從舊衣服上撕下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