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雖是賣給收陝邑中商人的七成,卻省去了採桑、養蠶、繅絲等諸多功夫,得的利其實卻是多了。
“近年繒帛市價不起,我亦知曉鄉人艱難。槐裡素縑遠近聞名,如此不振實為可惜。我此舉,一來可保收,二來亦不妨礙農事,還望里長與鄉人多加考慮。”徽妍道。
里長沉吟,雖也覺得好,卻不敢擅自答應,只說要與鄉人商議才好。
徽妍也不著急,客氣地留了些禮物,說過兩日再派人來問,便告辭而去。
當夜,她在二姨母的家中借宿。二姨母待徽妍一向很好,見她上門,欣喜非常。
“幸好你來了此處,”閒談時,二姨母道,“若是今日回家的話,只怕路上要受阻。”
“為何?”
“你未聽說?陛下在京畿巡視稼檣,今日正路過陝縣。聽說縣邑中現在都是期門把守,出入諸多不便。”
徽妍愣了愣,訝然,“陛下?在陝邑?”
“是啊。”二姨母對她吃驚的樣子有些好笑,搖頭,“你們家,想來是在長安待久了,天子見得多,不知這鄉邑中,天子駕臨是多大的事。”
徽妍聽著,有些晃神,忽然想到昨日在堂上,戚氏還問起了皇帝巡視稼檣的事。弘農也是京畿,皇帝會來,也在情理之中。
“你若得空閒,不妨到縣邑中去看看,天子過道時,那人山人海,嘖嘖……”
徽妍聽著,囫圇地應了一聲,將話岔往別處。
二姨母說得對,皇帝的確駕臨了陝縣。
第二日,徽妍回家,在驛館裡歇息時,每一個人都在說皇帝的事。
“聽說陛下也就二十多歲,爾等見到了麼?”旁邊的案席上,幾個人正說得入港。
“怎見得到?那是御駕,垂著簾,旁邊衛士手中的兵器亮得嚇人,聖面豈是隨便能見?”
“不是說巡視稼檣?垂著簾怎巡視稼檣?”
“嘖,你這便不曉了,陛下生下來就是皇子,不曾耕種過田土,便是不垂簾,看一眼他便能知曉地裡是好是壞?”
眾人覺得有理,都笑起來。
“諸位,低聲些!”館人一邊呈上膳食一邊勸道,無奈搖頭。
徽妍聽著閒話,默默歇完了,再度登車離開。路上,吩咐駕車的家人莫走熱鬧的地方,反正時辰有的是,寧可遲些回家。
家人雖不解,還是應下。
徽妍一點也不想遇到皇帝。
當然,遇到也不會怎樣。皇帝帶著御駕出來,大庭廣眾,總不會像前幾番見面那樣隨便。
但哪怕只是見到他的面,徽妍都會提心吊膽。不是他可怕,而是他總讓人捉摸不透,不知道會突然做出什麼事來。徽妍一點也得罪不起,還不如繞開,一了百了。
此番回家,時辰似乎過得很慢,日光透過車窗的影子變得歪斜了,才終於遠遠望到了王家的田土。
可到了一處路口,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徽妍正倚在隱枕上閉目養神,逢得這般動靜,睜開眼。
“何事?”她問。
家人還未回答,只聽外面傳來一個聲音,“冒問足下,先帝太子太傅王兆故宅,在何處?”
這聲音有幾分耳熟,徽妍的心提了一下,忙撩開幃簾。
卻見前面也有一輛馬車,旁邊跟著從人,而前方問路的人是……徐恩!
看到徽妍,徐恩面上亦是一喜,忙行禮,“王女君!”
“徐內侍。”徽妍忙下車,還了禮,心中猶疑不定,不禁將目光看向對面的馬車,莫非……才抬眼,那車上的車幃也撩了開來,一人下車來。
是皇帝。
徽妍渾身僵住。
怔立片刻,她忙上前行禮,“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