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抬了抬下顎,轉身入了堂屋,敲了正屋的房門:“夫人,我有要事與你商議,非常要緊的事,事關我們先前商量過的事。”
便是沒有明說,謝衍猜測她會知道是什麼事。
謝衍望著房門,靜待。
等好半晌,房門才開啟。
明毓面上無甚表情地瞅了他一眼,旋即轉身入了屋中,坐回長榻上,抬手把額前鬢角的碎髮捋到耳後,復而拿起針線活一針一針地縫了起來。
是小虎服。
虎頭虎服虎鞋給小孩子穿,也有辟邪之意,更有吉祥如意,增添福氣之意。
謝衍目光從虎服上移開,目光落在覆著一層淡淡光暈的夫人身上,是如此的嫻靜而美好。
有一剎那,謝衍好似回到了上一世這個時候。
那時尚在謝府,她也是這般滿懷期待地給孩子做衣裳。
謝衍不大想打破這種安靜的美好。
可他覺得,要是遲遲不開口,定會被夫人趕出去。
這點自知之明,謝衍還是有的。
指腹摩挲著指側握筆而生的繭子,醞釀了片刻,才開口說:“今日丁胥來,與我說了妖道出手了,動了謝煊的坐騎。”
明毓手中的活計一頓,抬眼看向謝衍。
謝衍繼而道:“妖道許是不知我們夫妻鬧了矛盾,也不知我昨晚昏厥請了大夫,只知我協助陸司直破了案子,日子順遂,是以想借著謝煊出事,利用孫氏來對付我。”
“我也知妖道遲早會出手,是以想一石一鳥,藉著妖道煽風點火讓孫氏出手,抓她個現行,再牽扯出妖道來。”
明毓聞言,擰眉沉思片刻,心裡大概有了答案。
望著謝衍的眼神頓時凝沉了下來:“你若想以身犯險做餌,我攔不著你,但你若出事,我與景煜尚在這長安,謝家會放過我們嗎?妖道又會放過我們母子嗎?”
謝衍在她身側緩緩坐下,把她小簍子中做好的虎頭鞋拿了出來,放置在寬大的掌心中,小虎頭鞋顯得更小了。
少之又少的記憶中,他記得景煜的腳很小,與他的手指差不多的長度,便是他阿孃的雙足,也不過和他手掌一樣長。
明毓見他緊盯著景煜的鞋子,眉心
緊蹙,輕咳了兩聲提醒他。
謝衍回了神,把鞋子放回小婁子裡頭,說:“我會安排好後邊的事情,若我真的出事,也會做好送你們母子離開長安的準備,安置好你們往後的日子。”
明毓沉默無言。
他還竟真把自己陷入危險之境。
她本不欲多與他糾纏,可他們一人也沒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更沒有什麼仇恨,只是意見相左罷了。
想到此,明毓忍不住暼向他,面色肅嚴道:“謝衍你是個凡人,只是比別人多了一世的記憶,沒有什麼神機妙算之能,更沒有什麼靠山,你以命來博取與謝家斷絕關係,你自己衡量到底值不值得。”
謝衍唇角似有一絲很淺很淺,幾乎是淺得不可見的弧度,他朝著她傾身過去:“夫人是關心嗎?”
明毓看著忽然靠近過來的謝衍,冷著臉用手抵著他的肩膀,靜默地看著他。
說開後,他的臉皮子倒是越發的厚了。
謝衍在她的注視下,知道她快生氣了,只得緩緩直回腰身,坐得板正。
“值得,起碼不會讓你和景煜受制於謝家,不會逢年過節都要看人臉色。”
明毓默然無語了半晌,低頭看向手中的虎服,語聲徐沉:“要麼和離,要麼你就坐到上一世的那個位置,給景煜做靠山。但你若讓我成寡婦,讓景煜無父,我離開長安後就改嫁,反正你也會給我留銀錢,我還年輕,又長得不差,便是帶著個孩子,也多得是想娶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