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之瑜笑道:“典史謙虛了,到了百里洲,之瑜覺得典史滿肚子的陰謀,瞞著朝廷作那貳臣之事。但到了清江後,之瑜覺得典史所作所為盡為陽謀,無一事不可對外人誇耀!編戶齊民,無不充滿了血腥和戰爭,典史不經意間,就做了一件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事情!謀劃之深遠,讓之瑜佩服不已!”
林純鴻躬身道:“先生謬讚了,學生也算瞎貓碰到死耗子了!學生經常心生疑惑之意,先生也見到了,百里洲糧草初備,弓兵也在整訓,學生手頭也有將近百萬兩現銀。但現在卻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不知從何入手,請先生教我!”
朱之瑜回道:“典史無需謙虛,貨棧管理規程和專利規程,之瑜細細讀過,思之,每條每目無不包含精深的義理。至於典史以後該如何做,之瑜有一言,不吐不快!”
朱之瑜伸出兩指,侃侃道來,只讓整個邦泰人心喜難耐。
虎牙山上,劈山鑿石,方建成了古棧道。懸崖峭壁上,古棧道幾乎懸空而立,站立棧道中,俯視滾滾長江,任何人都禁不住生出豪情壯志!
虎牙山下,喚作虎牙灘,偶爾飄過一陣“黑喲……嘿喲……”的號子聲,林純鴻的縴夫隊正在揮灑血汗!
林純鴻、張道涵、李崇德、周望、張兆以及朱之瑜,扶著鐵鏈,站立在棧道上,望著翩翩帆影,感慨萬千……
朱之瑜緩緩道:“之瑜曾經在隔河巖數過,幾乎每隔一刻鐘,就有一船隻……。之瑜相信,典史前途不可限量……”
眾人凝神聽朱之瑜的話,林純鴻正要謙虛,卻被朱之瑜打斷,朱之瑜嚴肅的說道:“典史現在兵精糧足,做一番事業自然不難。之瑜想提醒典史:萬不可生那忤逆之心!”
張道涵、李崇德、周望忍不住看了看朱之瑜,默默的點了點頭,而張兆則撇了撇嘴,說道:“我曾聞,天下唯有德者據之,看那大明民攻其內,外虜犯邊,即便如先生般大才也不能用之,這樣的朝廷值得效忠麼?”
朱之瑜厲聲喝道:“大明享國兩三百年了,早已深入民心,若生那謀逆之心,無異於雞蛋碰石頭,死無葬身之地!”
朱之瑜尖銳的聲音嚇了眾人一跳,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朱之瑜。畢竟,朱之瑜一直是謙謙君子,說話謙和,沒想到內心也有執拗的時候。
朱之瑜長嘆一口氣,繼續說道:“大明得國甚正,當年太祖驅逐韃虜恢復中華,於我華夏有蓋世之功勞,螻蟻之民無不心向大明。即便現在山陝遍地烽火,仍未失去民心。民心看似虛無,但必要時,便可立即轉化為兵丁錢糧,豈是亂臣賊子所能抗?當年魏武,三分天下居其二,戰將如雲,兵甲精銳甲天下,也不敢稱孤道寡,原因何在?不就是因為當時民心向著大漢?”
林純鴻聽明白了朱之瑜的話,朱之瑜強烈反對忤逆,並不是因為愚忠,而是出於現實考慮!林純鴻長拜道:“先生此話可謂金玉之言,學生銘記於心,絕無那忤逆之心!”
朱之瑜見林純鴻答應,長舒了一口氣,說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典史心存百姓,這點之瑜是知道的,萬不可為了一名號,殺人盈野!之瑜既然為典史謀,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還望典史海涵!”
林純鴻笑道:“先生之見正與學生相同,謀那一家一姓之利,智者不為!先生放心,學生敬仰嶽武穆和於少保,便是明證。”
朱之瑜繼續說道:“既然視朝廷為助力,謀取那高官之職,就成了典史的目標。典史乃白身,難度可謂相當高。好在典史與那東林黨建立了良好的關係,起田公也答應助典史一臂之力,如此甚好。之瑜認為,典史下一步就應該抓住機會北上剿匪,甚至東抗胡虜!如此不僅可以錘鍊出一支百戰之師,更是典史獲取更大權力的根基!用簡單的話來說就是‘尊王、攘夷、滅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