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英明,若非監軍大人慾擒故縱,建奴豈會自入死地。”說話的便是那位贊畫遊擊張燾,他是孫元化的心腹,但也不敢得罪呂直,最近一直小心的奉承著,現在看到建奴受困,希望能分到一些軍功。
其實東江鎮前日已經發現了建奴在宣川的營地,呂直壓著不準水師出動,東江鎮的將官不知道文登營有兵馬在附近,都擔心建奴稱夜暗登陸,群情洶湧要求早些出擊,呂直拿出官威拖了兩天,終於等到半渡而擊的最佳時刻。
他心滿意足的指著身彌島,尖著嗓子對張燾大聲道:“死地是死地,但還沒死絕,身彌島有上千的建奴腦袋,給咱家往死裡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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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海面上冒出一股股的白煙,七門紅夷炮從各船的船頭噴出炮焰,鐵彈呼嘯出膛,在身彌島上撞出一團團石屑,岸上的建奴紛紛往更遠的地方逃竄。
張燾所在大福船卻沒有動靜,他正用度板對準著人群最密集的地方,估算著距離。
他所用的度板也是由歐洲傳入,外型是一個方形的板子,有兩邊刻了十二個刻度,兩邊所成角的對角有一個墜子,張燾兩次赴澳門招募弗朗機僱傭兵,又與耶穌會士交好,所以對對度板非常熟悉。
張燾在船頭直立,將度板放在眼前位置。用眼順著度板最上面的一條邊,對準了遠處的建奴,方形的度板便有了一個傾斜的角度,墜子與靠近張燾的一邊形成一個夾角,在這一邊分隔出一個小小的三角形,這個三角形就是度板測距的關鍵,張燾本身的身高和遠處的目標是一個大三角型。度板形成的小三角形就是這個大三角的相似三角形。張燾迅速量出對角的邊長,根據自己的身高推算出了比例,再用靠自己的度板邊長按比例得到了與目標的距離。
這便是徐光啟所說的軍國秘技之一。仍然用到不少的數學知識,在當時是隻有少數人會運用,《兵錄》和《西法神機》都記載了使用的方法。
此時的歐洲也沒有成熟的彈道學說。義大利數學家塔爾塔利亞在1537年寫了一本《新科學》,度板和銃規就出自這本書,裡面提出了一些粗淺的彈道原理,但遠遠不夠成熟,此時歐洲的炮手基本便是依據這本書作為指導,研究更深入的是伽利略,他在十七世紀開初的幾年致力於研究數學對軍事工程的運用,他的成果要直到崇禎十一年的時候才成書,也就是《兩種新科學的論述》,提出了用三角函式計算射程。但他的理論並未廣為流傳,直到十七世紀末,歐洲的炮手仍然使用著塔爾塔利亞的理論。…;
船上的公沙地西牢就是這樣的歐洲炮手,他在澳門也是其中優秀者,此時熟練的指揮士兵操縱著火炮。按張燾估算的距離調整仰角,並用銃規測量,公沙地西牢對船上這門炮相當熟悉,已經不需要用銃尺來確定用藥和用彈。
這個時代的火炮無法做到標準化,每門炮製成之後都要測試,出廠時都有單獨製造的一套工具。幫助炮手正確運用,紅夷炮的炮組一般是不會互換的,後來多爾袞攻太原時,發往北京的命令點名要某某炮某某炮手,便是這個原因。
船頭的火炮很快裝填完畢,張燾親自點火,一枚鐵彈在轟鳴聲中飛出,運氣不錯的正好砸在一群亂跑的建奴之中,呂直在遠鏡中看到血花飛濺,大大稱讚了張燾幾句。
張燾連連謙虛,聲稱是仗了呂監軍和孫巡撫的洪福,他心中暗自得意,呂直就是此地最大的官,又是皇上近臣,自己表現得好的話,藉此良機簡在帝心也是可能的。
“建奴軍心已失,陳將軍的文登營也該快到了,有他們在,今次皮島之戰定能成遼東一大捷。”張燾一聽到文登營,臉色暗了下去,分神之間,船頭的十二磅紅夷炮再次擊發,聲震全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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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一聲,伴著一陣驚慌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