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恨就成了皺紋,恨有多深,皺紋就有多觸目驚心。
大概九點半左右,魏陶從他房間出來,陶愛華見了魏陶,連忙問寒問暖:“肚子餓了沒有?”“要不要下點麵條?”“吃個水果吧。”魏陶說吃個西瓜吧。陶愛華為難了,家裡沒有西瓜。她看魏海烽,魏海烽馬上識趣地說:“我去買,我去買。”
西瓜買回來,魏陶只吃了一口。魏海烽知道,兒子是太緊張了。他想勸勸陶愛華,不要再給孩子壓力,但終於還是忍了。這話一出口,準又是吵,就算陶愛華不至於當著兒子的面跟自己吵,但也等於給自己日後的生活埋了顆雷,不定哪次夫妻吵架,這顆雷就被陶愛華引爆了。
其實,婚姻中的女人,所能犯的兩大錯誤,第一:把自己丈夫當成勞改物件;第二:愛之深,言之苛。這兩大錯誤,陶愛華全犯了,所以他們的婚姻生活,實際上已經變成魏海烽的鐵窗生活。魏海烽永遠是錯的一方,而且光低頭不行,還得認罪,而且認罪態度還得好,並且還要以實際行動改正錯誤。
趁著一家人吃西瓜,陶愛華有點好臉兒,魏海烽見縫插針和陶愛華說自己這幾天可能要出個差。陶愛華當著魏陶的面不好發作,她再急性子直腸子,但在自己兒子面前,她還是要儘量做“慈母”的。她一邊吐著西瓜子一邊問:“什麼時候走?”
魏海烽說:“總共就去三四天。”
“能不能等魏陶考完再走?”陶愛華頭也不抬,壓著心裡的火兒。
魏海烽看魏陶,魏陶立刻說:“不用不用,最好你們都出差,等我考完再回來。”
陶愛華瞪魏海烽一眼,魏海烽趕緊站起來收拾桌子,順手把垃圾提出去倒了。
晚上,魏海烽和陶愛華躺在一張床上。魏海烽洗澡的時候,陶愛華把他的被子從單人床上抱了回去,魏海烽洗完澡,正好就坡下驢。倆人躺在床上,各懷心事。樓道里傳來腳步聲,不用說,是趙通達的,停在這一層,掏鑰匙開門。魏海烽重重嘆了口氣,一種巨大的失落感湧上心頭。為什麼老秦請趙通達不請自己?明擺著的,人家不是為敘舊。如果真要敘舊,老秦跟他魏海烽可敘的舊要遠遠多於趙通達,他們都是校話劇團的,而趙通達那時候,誰喝酒都不會想著叫上他,不是覺得他討厭,而是覺得他沒意思,跟個木頭似的戳在那兒,誰講個笑話他還要問“真事兒啊”。
在魏海烽的印象裡,老秦前幾天跟自己要了一次趙通達的手機,他沒問為什麼,是老秦主動解釋,說替一個朋友要的。老秦肯定是不願意讓魏海烽知道,是他自己在要。人之常情,老秦不請自己,未必是勢利,而是怕趙通達不舒服。如果老秦是有事兒求趙通達,怎麼好請個魏海烽在一邊看著?
“你走之前能不能再找找人?中考是大事兒。”陶愛華誤解了魏海烽的嘆氣,以為魏海烽是在為魏陶發愁。
魏海烽乾笑著,說:“等考完了再說吧。”
陶愛華嘆著氣,說:“我就怕到時候來不及。”
魏海烽閉上眼睛,不想說不想說還是說了——單位可能要實行幹部競聘上崗,已經有訊息了。陶愛華因為腦子都在魏陶身上,一時沒轉過彎來,只隨便應了一句。五分鐘後,她琢磨過味兒來,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差點把魏海烽一巴掌拍到地上。魏海烽嚇一跳,看著陶愛華橫眉立目的,心裡直髮虛。陶愛華聲音已經變調,氣得直顫悠:“什麼?憑什麼你的崗位要拿出來競聘,他趙通達的呢?我就不明白了,這個節骨眼你怎麼還能出差!”
魏海烽的腦子裡“轟”地升上一朵蘑菇雲,耳朵裡“轟隆轟隆”的。他後悔跟陶愛華說這個。本來他就是想找個人說說,排解排解,但沒想到,他只說了一句,下面就全是陶愛華在說了——憤怒,惱火,埋怨,著急,歇斯底里,天塌了。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