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天恰好只穿了一身藏青便服。
那天之後,喜好讀書論文的三皇子一下子變了,開始長時間地呆在馬場和功房裡,人變得爽朗和堅強許多;
那天之後,楊大將軍接到了一封信,此後楊懿君便不得再隨父親到邊關去,也不得習武,被迫乖乖的留在將軍府了被管教嬤嬤天天耳提面命她要做一個知書達理的閨秀。
她不知道,那個瘦弱的男孩一心想著要變得強大,強大到足以保護她,這個念頭讓他覺得自己有些瘋魔了,可是又擺脫不了,自從那天以後……
這一切,她都不知道吧。
她也不知道,長安街上的那個貨郎擔子裡所有的玩意兒,都被他買到了承曦宮,除了那些不能保質容易發黴容易蛀牙的糖葫蘆。
肩上傳來一陣淺淺的規律的呼吸聲,他嘴角輕揚,心底暖暖的,粗線條大神經的女人!即使是負擔,也會是甜蜜的負擔吧!
流芳醒來時,頭痛欲裂,抬頭往外看才發現日已西沉。
她向裡邊一個翻身,只想沉沉睡去。可是飄至鼻端的混著青草味的薄荷氣息是如此的陌生,她攏了攏被子,那被子觸手滑膩,輕盈柔軟,她忽然想起,一心居的花梨木大床的墊子沒有這般舒服,被子沒有這般溫暖,而她的枕頭,燻過蘭花,總是有種淡淡的馨香……
她一下子坐了起來,雪白的帳幔早被掛起,輕輕的一聲杯蓋合攏的聲音響起,容遇不溫不火地說道:
“終於醒了?我還以為今夜要與阿醺你大被同眠呢!”
流芳的第一反應是拉開被子看看自己的衣服是否還齊整,容遇見了,又說:
“想不到你剛剛情場失意,還可以對自己那麼有自信!我容遇再乘人之危,也不會對顧六下手吧?”他輕笑,嘴角有絲嘲意。
她掀開被子下床,頭雖然有些暈暈的,但是回一心居還不成問題。
“不問我為什麼把你帶到一枝軒來?”
她頓住腳步,終於開口,問:“表哥又是在做好人好事對不對?一心居想必有什麼人在等待流芳吧?”
“表妹是好事近呢!”容遇喝完杯中的茶,慢條斯理地說:“何管家正在那裡等你,如果不怕一身酒氣,那就只管去見姑父好了。”
流芳皺眉,“好事近,什麼意思?”
流芳很快便知道了,原來因著顧懷琛的婚事,除了她,還有顧府的姐妹們都好事近了!
她回到一心居,顧憲早就命何管家等候著把她帶到前院大廳,一走進裡面便覺得氣氛有些詭異。裡面的主位上坐著顧憲,高山冠儒士服,儒雅而不失威嚴,下首是顧懷琛,抿著唇似有所想,那裘白衣依舊刺痛了她的眼;然後再是一個看上去有些熟悉的人,一身藍色錦袍的彬彬公子。
她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裡見過他。
“阿醺,曹公子已經等了你半日了。”
顧憲一說,她才想起這人便是在善心宴上見過的曹楠。
曹楠是來向顧府提親的。
顧憲讓流芳來,是想讓她自己表態。
流芳看了看曹楠,說:“流芳想問曹公子幾個問題。”見曹楠點頭,於是繼續說:“流芳不會女紅,不像大家閨秀般規行矩步,曹公子可知否?”
曹楠微笑,“這個略知一二。”
“流芳不善於侍奉翁姑,也不擔保自己定為曹家繼後香燈,曹公子日後會納妾否?”
她的目光毫不顧忌地看向曹楠,曹楠心頭無端一動,臉上還是微笑,“六小姐多慮了,曹家男丁甚多,添丁之事且隨六小姐的意願。至於納妾,若得六小姐真心以待,曹楠這生不作他想。”
顧憲捋須點頭微笑,懷琛盯著流芳,臉色有些鐵青。
“最後還有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