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希達個子矮小,比金妮高不了多少,但身上那股霸氣,比麥格教授還有過之無不及。她應該也年紀一大把了,後背弓得厲害,面板溝壑縱橫,但頭髮仍然黑亮,五官依舊挺拔,從那沙啞的聲音也聽得出,她年輕時比現在不知還要嚴厲多少倍。
巴希達身穿最傳統的黑色長袍,袖口緊收,裙襬寬大,用料非常厚實,要是在炎熱的夏天,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也會汗流浹背。她的髮型是唯一有趣的地方,後邊梳得像道證明題一樣嚴謹,前邊卻像論述題般開放。那道劉海,蓬蓬鬆鬆流向右邊,將眉眼嚴嚴實實遮住,很有點非主流的意味。
“坐那!”巴希達個子不大,手掌卻很寬厚,她粗壯的食指戳向桌邊的椅子,毫不客氣地釋出命令,金妮不敢不從。
她老老實實坐下,想伸手摸摸桌上的小像框,還沒碰到個邊,又被巴希達一掌開啟。
“什麼都別碰,老實待著。”巴希達雙手叉腰,碉堡一般聳立,“那老不死的叫你來的?”
“是的,巴……巴沙特夫人。”
“我該給你多少錢?”
“二十加隆,巴沙特夫人。”
“我去拿給你,還有,別叫我巴沙特夫人。”
巴希達丟下一個讓人受盡折磨的眼神,舉起酒箱,邁著沉重的步子上樓去了。
金妮輕輕吐了口氣,衝著巴希達的背影狠狠扮了個鬼臉。
她站起身來環顧四周,想發現點更有趣的東西,最終目光又回到面前的桌子,盯著剛才那幅小像框。
像框裡是個年輕男人,屬於讓年紀稍大的女孩能歡聲尖叫的偶像派,黃金與玉石雕琢的面容即便在午夜也熠熠生輝。但他的神情卻讓金妮感到害怕。
他有一副戰爭年代的神情,戰爭年代每個人都是一副那樣的神情。過度思慮而使臉頰深陷,因為瘋狂眼睛發熱泛紅,每時每刻都走在陰謀與絕殺的邊緣。在那個時代,有同一副面孔的人們互相殺戮,互相埋葬,不知殺了別人還是殺了自己。
金妮想起了歷史書上的某幅插圖,戰後的廢墟上屍體遍地,鏡頭最近處一個孩子的臉孔還清晰可見,掙扎著瞪圓了眼睛,像兩個黑洞,似乎要把照片外的人也吸進那個世界裡一樣。
她不敢再看象框,把目光轉向放在一旁的年鑑,聽聽還沒有巴希達下樓的腳步聲,忍不住又伸手翻了起來。
她把年鑑翻到最後,突然愣在那裡。
空白的三百六十六頁再度出現了,接下去是三百六十七、三百六十八、三百六十九……無論怎麼往後翻,都沒有終點,頁碼一個接一個出現,從百到千,成千上萬,以至無窮,每一頁上都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在黑暗的房間裡,很難看清寫的是什麼。
金妮不停地翻頁,著了魔一般,連巴希達站在她面前也沒注意到。
“當我說什麼都別碰的時候我的意思就是什?麼?都?別?碰!”
金妮接受教訓,趕緊跳開,躲避巴希達的武力制裁。
“別生氣,夫人,我可沒給您弄髒弄壞,一點也沒有。”
巴希達沒有興趣理會她,冷冷的瞪上一眼,扔過去一袋金幣。
“好了,回去吧。”
金妮接住錢袋,覺得總算可以交差了,沒出什麼大意外實在欣慰,心情稍微輕鬆了點。她本該一走了之,但好奇心作祟,還是指著年鑑問了一句:
“那種書是叫年鑑吧?”
“你認得?”巴希達挑了挑眉毛。
“我聽說它們應該只有三百六十五頁。”
“沒什麼好奇怪的。”
“我奇怪的是為什麼有時候會有三百六十六頁,三百六十七頁,好多好多頁,翻也翻不完,上邊還寫了好多字,比如說……躲貓貓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