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著小鹿老師慢慢往教室走,心裡默唸著一、二、三——
「寅之,單位那邊你大姨夫已經幫你疏通好了,你誠懇一點,好好回去道個歉,人家是大領導,不至於跟你這屁大孩子計較,媽說話你聽明白了沒。」
永遠都是「你聽明白了沒」,而不是「我說得清不清楚」。
宋寅之握著手機,即使是炎炎盛夏,但他還是感覺冷氣嗖嗖往骨子裡灌。
「說話呀,又啞巴了?媽為了你進國企這事前前後後花了十多萬,棺材本都給你搭進去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別讓媽這麼大年紀了還跟著你操心成不?」
望著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宋寅之緩緩開口問道:
「我理解您的心思,您覺得國企是鐵飯碗,福利好,適合養老,這些我都懂,但是這麼多年了,您有沒有問過我,到底想要什麼。」
「你想要什麼,重要麼?你想要的東西能保證你一輩子衣食無憂麼?!你爸死得早,我含辛茹苦把你養大,我是為了什麼,我是為了自己麼?我還有多少年活頭,我犯得著為了那些死帶不進棺材的身外之物跟你下這大架勢?我不是為了你希望你以後好過麼?!」
母親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刺耳,即便隔著手機,也撓的宋寅之耳膜發疼。
他深吸一口氣,穩了穩情緒。
「我現在在這邊工作挺好的,滿一個月工資也很快就能到手了,在這裡我也不用和同事勾心鬥角,我喜歡這樣的生活,而且它也能保證我衣食無憂。」
「哦,照顧孩子你喜歡是吧?」手機那頭是母親不屑的冷笑,「以後給你介紹個物件,人家問你幹嘛的,我說當保姆,照顧孩子,你讓人家怎麼看待我,怎麼看待你。」
「怎麼看待是他們的事,和我沒關係。」這恐怕是宋寅之長到二十四年來第一次和母親嗆聲,以至於他在說這話的時候心裡不停敲著小鼓。
「行了不用再說了,這事你說了不算,我是你媽,我讓你回來你就得回來。」母親的聲音陡然提高八度,「收拾好東西,最晚後天,我要見到你人,不然,媽親自去接你。」
扔下這麼一句話,母親不再給自己回嘴的機會,猛地結束通話了電話。
電話結束通話的那一瞬間,宋寅之一直緊繃的身體倏然放鬆了下來。
他坐在外面的長椅上,手裡是已經化了一半的冰激凌,淡黃色的冰奶油順著細白的手指滑下,一點一點,在地上形成一灘散發著橙子香氣的小水窪。
從很小的時候就是這樣,母親永遠只問他做到了沒有,而不是他累不累,想不想要,彷彿他的人生,自己卻永遠沒有選擇的權力。
罷了,早該認命的。
宋寅之站起身,將手中已經完全融化的冰激凌扔進垃圾桶,掏出紙巾把地上的冰奶油一點點擦乾淨,最後擦擦手,緩緩走進了早教中心。
剛進了早教中心的大門,恰逢下課。
那群寶媽一股腦湧上去將老師團團圍住,迫不及待詢問自家寶寶的情況,在得到老師貌似肯定的誇獎後,馬上喜上眉梢,抱著自家寶寶就是一通狂吻,在寶寶們臉上留下各種色號的唇印。
封祁小寶寶也站在其中,正抱著自己的小狐狸水壺,臉上的表情猶如南極冰層,淡色的眸子毫無焦距地盯著某個地方,不知道到底是在想什麼。
宋寅之走過去,輕輕抱了下寶寶以示安慰,他不敢像那些寶媽們一樣抱著寶寶又啃又親,畢竟這不是自己的孩子,也畢竟,很快就要說再見了。
「我們雪球真乖,認真上完課了呢。」宋寅之儘量掩飾自己的疲憊,努力擺出笑臉。
小寶寶看了他一眼,抱著自己的水壺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啊那個,封祁的哥哥麼?關於寶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