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樣看我?你們都覺得,我和最低階的暗娼沒什麼區別,是個男人就能睡我。可我就是不明白,明明都是在泥潭子里長大的,你又有什麼資格看低我?”
“你說我看低你?”阿蘅道,“你不妨問問自己,你走到如今,有哪一步是旁人逼著你的,你既然自甘墮落,又何必嫉恨別人高高在上?說實話,玉官,你若爬上高處,與現在那些人相比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
“……”
離開之前,阿蘅仔細想了一想,還是回過身對身後低著頭神色晦暗的女子道:
“無論如何,我還是該祝賀你,如願以償了。”
傅染侍立在院門外,待蘇回和趙竺禎商談罷,便上前將阿蘅的話轉述給他。剛邁下石階的蘇回停住了腳步。他似乎難得有些意外,但又不是特別意外,回問了一句:“只要錢?”
“那女子是這麼說的。”傅染答道。
到底是真的缺錢缺到了無孔不入的地步,還是僅僅想要快些遠離他們?蘇回回想起那女子的模樣,笑了笑,大概二者都有吧。
“這倒也容易打發了,那你就吩咐下去吧。另外,去備好車馬,我們今晚就登程回長安”
貪財也好,清高也罷,是人總有一些不得已的難處。只不過蘇回這人的好奇心向來不是很重。
至此,這二人都自以為不過是彼此生命中的一個匆匆過客。
趙府的人第二日即會來接去玉官,雖沒用什麼正式的禮節,但僅玉官踏入大門時那一身珠光寶氣就足夠讓謝三兒幾人挨著個的溜鬚拍馬。
相較之下,阿蘅這邊的場面就顯得拮据很多。
班主一一點過她交上的銀子,數得很刻意。“這些,就是全部了?”
話裡的意味再明顯不過。阿蘅懶懶地抬了下巴,“怎麼著,班主,你也聽了玉官的話,覺得我私下攢著銀子準備逃跑?我若要逃,往日裡哪一次出去唱堂會沒機會勾上個官老爺?可咱們這種身份的,就是入了人家門,也是不被當人看的,我什麼脾性你還不瞭解麼。”
班主眈眈盯了她會兒,笑道:“我當然知道,你阿蘅是絕不肯吃那種虧的。玉官那小蹄子卻說,你到現在還心念著一個男人,甚至打算找到長安去了?別人我倒信,你向來是最識時務守本分的。是該管管玉官那張嘴了!”
阿蘅神色有些鬆動,她知道這種情況下絕不可或驚或怒地大聲反駁。她調整著自己最該有的態度,瞟了不遠處的玉官一眼,似乎是不屑辯解的模樣。
“她現在是隻金鳳凰了,我哪還敢跟她計較?”
把一室燈火通明甩在身後,阿蘅獨自回了後院漆黑的通鋪。關上房門,檢查過周圍無人,她走到屋內的舊貨架旁,從架子後的牆縫中抽出一隻魚袋。算上她今晚偷偷扣下的幾錢銀子,裡面共有七兩四錢五分。與寒酸的散錢放在一起而更為顯眼的,是一支通體用完整的玉石雕刻成的素心蘭簪子。
不禁憶起那滿院風姿纏綿的海棠花下,男子遺世獨立,卻在側首低眉時不經意讓飄落在肩頭的胭脂花瓣平添了幾分溫柔隨性。
“你喜歡?那便送你吧。”
阿蘅想,很快,等她存了足夠的川費,就可以去那人跟她說過的長安了。那裡是紅塵紫陌,那裡有錦繡成堆……可她覺得要是這些都沒有也沒關係,只要有一個人還在那裡,那便是她的煙花世界。
只緣感君一回顧,從此思君朝與暮。
不在柴房,不在後臺……
阿蘅在院子裡四處轉了轉,最後伸手推開了舊倉庫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屋裡充斥著腐爛草根的潮溼氣,黑暗中,牆根處的草堆上有什麼東西遲緩地蠕動了幾下。
“誰?”
果然是被扔到這裡了。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