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什麼字都沒有寫的信,把所有的心情都放進去,會不會有人看得懂。”
我感覺到身邊的人有所動作,略微分了神去看,就見他已經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了,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放開了他的胳膊,任他去打,不能讓清婉聽到。我又往前走了幾步,更來不及為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而激動,只是覺得很無力,即使無力也想極力挽留,我說:“平時都沒人聽你說話,誰還會去看一封無字書啊,老老實實跟我回去吃藥。”
“不是有那樣一句話麼,失去後才珍惜之類的……”這時候我已經走到了離她一臂遠的地方,一伸手就能觸碰到的地方,她回頭看著我,嘴唇動了動,給了我一個比哭還要悲傷的笑容,身體卻向前傾過去,我甚至來不及抓住她,連碰都沒有碰到。
【我並不想死。】
她這樣說,不知道要說給誰聽,可是這種情況下,也沒有其他人能聽她說話了,但她似乎,沒有辦法。我衝到欄杆前面瘋了一般地喊她的名字,聲音大到似乎用盡了我畢生的力氣,然而並沒有起什麼作用,她的身影就如一隻墜落的孤雁,被黑暗吞噬殆盡。我感到了劇烈的頭痛,眼前的世界開始旋轉,人的影子、物的影子都變得不分明,我似乎感覺到有千萬雙手來拉我,來推我,讓我不知道身在何處。我開始拼命跑,跑得跌跌撞撞的。然而我必須跑,像在任何一場噩夢裡一樣,跑著跑著就醒過來,然後發現這是一場夢,醒來之後,清婉的燒已經退了,安靜地睡在我的旁邊。
可是當我不知不覺地跑回旅館,開啟房門開了燈之後,依然只有我一個人,這是一場永遠都不會醒來的噩夢,而我也將就此沉睡。身體越來越沉,我走到床邊跪了下來,眼角瞥到角落裡放著的清婉的包,白色的海豚安靜地垂掛在上面。視線又開始模糊,我終於忍不住地放聲哭了出來。這是何等的自私,何等的可笑。虧她還問我要跟她到什麼時候,結果就用這種方式來甩開我麼!什麼陪伴,什麼溫暖,都是人的一廂情願。說什麼生死契闊,這世上除了同卵,誰不是一個人孤獨地降生,最後又難逃孤獨地死去的命運,別說身外物,就連回憶也帶不走。喝下孟婆遞過來的一碗熱湯,踏上奈何橋,那就是瀟灑走一回了。
然而我仍然恨她,就那樣擅自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將肉身與靈魂託付給了一江秋水,到頭來還是誰也不相信。只一方面的給予他人,卻不肯接受。
真是自私……
讓我愛上她,卻不給我繼續愛她……
我看著桌子上的那朵玫瑰花,是我在杭州時送給清婉,又被我固執地帶到武漢來的。如今已經凋謝,是扛不住長途跋涉又無法忍受這見鬼的天氣的,花瓣灑在水瓶的周圍,讓悲慘的氣氛又陰鬱了三分。我抱著清婉的包,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不在了,一直以來還在的,都不在了。
是我拼命纏著她,是我挽留她,自作多情的是我,自私的是我,然而我還活著,還要帶著愛、帶著恨繼續活下去,結果到頭來發現——
原來真正寂寞的……也是我。
我坐在地板上,靠著牆壁,眼睛不由自主地尋著視窗那唯一一點光亮,似乎那邊就有清婉站著,口氣淡淡地問我:你恨我嗎,為什麼?
我感到淚水又一滴接一滴地滑出眼角,我說:“誰知道呢。”
誰知道呢,或許是因為愛你,而又正是因為愛你,我必須塵封由此而來的每一分疼痛。
外面又開始下雨,雨點噼噼啪啪地打在窗戶上,我的夏天,就這樣結束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就這樣完結了呼……
這部短篇,初構思於去年去青島的動車上,結果拖了一年。
當初的心情似乎還記得,但是對於生命的感覺卻不一樣了,
所以寫出來也總覺得欠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