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是他不知道的?這十多年,多少禍事被他消弭於無形?若不是他睜隻眼閉隻眼,江南會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兒來?若不是他故意縱容,蔡航那個草包憑什麼在他眼皮子底下攪風攪雨?”
“朕知道,楠兒傷了腿,朕對皇后的處置不疼不癢,是對不住他……可是,朕是皇帝,朕是天子,朕……還要顧著這家國天下!”李熙聲音略高,卻又很快低沉下去:“從楠兒傷腿到現在,足足四個多月,朕厚著臉皮朝江南去了多少信?他哪怕露出半點不滿,朕也會給他個交代給他個解釋,可他有沒有給朕半句真心話?現在這樣算什麼?江南的事,故意不管、不問、不說!完了連半個字的交代都沒有?這是在跟朕賭氣?”
王公公賠笑道:“俗話說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呢,更何況林大人從春上開始,就一直臥病……”
“他臥病……你信?”
王公公道:“人吃五穀雜糧,哪有沒個生瘡害病的時候,林大人一個文弱書生,且他向來任性慣了,身邊又沒個人伺候,連子女都不在身邊……陛、陛下?陛下?你怎麼了?都是老奴該死,老奴胡說八道,您……老奴這就去請太醫。”
李熙臉色煞白,身體不受控制的輕輕顫抖,僵硬的抬手:“下去。”
王公公飛快退了下去,臨出門時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卻見坐在寬大座椅裡的明黃色身影,看上去竟有些瑟縮。
他實在不知道,他說的話裡,有哪一句觸動了李熙的神經,竟讓這似乎永遠成竹在胸的帝王,產生了發自內心的恐懼。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熙沙啞疲憊的聲音傳來:“進來。”
王公公小步跑近,李熙道:“老三還沒有到嗎?”
王公公道:“按時辰船應該快到了。”
李熙道:“派人去碼頭守著,見到老三,讓他不必回府梳洗,直接來見。還有,把老二也叫來!”
“是。”
王公公退下,李熙將案上放著的摺子拿起來翻看,案上的三份摺子,是最早時李旭、李資和於長箋從江南送來的,他如今拿起的,正是李資所奏。
不同於於長箋表現出來的嫉惡如仇,不同於李旭字裡行間忠孝兩難全的矛盾痛苦,李資的摺子語氣平淡,除了他的差事,半句也不曾多說。
然而在李熙的心中,這份摺子的殺傷力,比於長箋和李旭的加起來還要重。
“……初查時,所涉十多個州縣府衙,皆賬目明晰,皆坦然無懼,皆……”
只說明事實,不做半句評價,不提半點意見。
皆賬目明晰,皆坦然無懼……
他只查了一筆銀子,只涉及了十多個州縣,這十多個州縣便賬目明晰,坦然無懼。若他查的河道所有的銀子,涉及更多地方,想必那些地方依舊是賬目明晰、坦然無懼……
坦然無懼!
誰給了他們對著欽差、對著皇子依舊坦然無懼的膽子?
李熙冷笑,卻又沉思。
老三他想做什麼,怎麼就敢這樣下刀子?便是往日再如何同皇后不睦,難道他忘了,若是皇后倒了,他就什麼都不是了嗎?難道他對那個位子,就真的半點想法也沒有?
……
半個時辰之後,李旭李資並肩出宮,眼見周身無人,李旭終忍不住從今天天氣哈哈哈的話題中跳了出來,道:“三弟,你我在江南時,林大人對我們可不錯,更別說你我的差事若不是阿楠出手,只怕現在還……你這麼做可不地道啊!”
李資淡淡打斷道:“小弟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林家在江南的確是威望太過,確有一呼百應之勢。”
李旭氣道:“你!你怎麼就……算了,不同你說了!三弟舟車勞頓,回去好生休息吧。”
加快腳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