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了腰,高抬腳、輕落地地一步一步朝那小徑行去。她先是蹭到一株枝條橫伸、在路口處幾乎掩住了大半條小徑的茂樹後,朝裡一望,一個人也沒有。
她仔細側耳傾聽,也再不聞任何聲響。她疑惑是否剛剛聽錯了,但終是小心翼翼地從樹後踏出,沿著那小徑行去。
穿過整座園子,蘇辛再未聽到任何聲響。這實在是段奇妙的經歷,她一個人靜悄悄地走在一座不大不小的園子裡——園中林木參差,風吹花落,光搖影動;頭上烏雲壓頂,墨潮洶湧。間或大燈籠上沉紅的“恆”字被吹轉來,正對著她,那紅被燈籠裡的燭火映得那般深沉,似是生生從那火光裡滲出來的。
蘇辛看著自己的髮絲被風吹起,那風並不溫柔,同樣的髮絲輕揚,比起陽光柔漾下的婉媚,蘇辛的景況卻是令人微微指尖發涼。十指連心,那涼意能直直逼進人心裡。
相較於此時恆王府堂內的繁喧,這西邊園子裡的黑寂便直是另一番天地。世界之奇妙,莫過於此,本是近在咫尺,卻偏能天涯望斷。
蘇辛倒是沒多少恐懼,或說她的恐懼大半被這突如其來的新鮮感和興奮感給擠沒了。她覺得自己瞬間成了個遺世獨立的女英雄……
那園子直通西池塘,僅一門之隔。那門,還是個滿月門,朝裡望去,西池塘一片沉黑,許是大片錯落的樹影遮著,竟給人一種深不見底的感覺。
蘇辛不知道為何會有那種“深邃”的感覺,分明也不過就是另一個園子罷了,從這裡也望不見那一池沉碧靜波,卻讓她禁不住就覺得“深”,直欲把人吸進去一般。
蘇辛遲疑了一下,卻還是緩緩地走進那片沉黑。
身處其中,她才發現,原來所謂沉黑,也不過是從外面瞧著而已,一旦置身其間,便自然而然能瞧出個一二三四五來。她此時正立在整個池塘的大東頭,是一個側拐角處,能望見池塘邊那處畫角飛簷的亭閣一角——正是紅素越頂而逃的所在,也是她隨晉蘅出府夜遊時跳板式的所在。
蘇辛靜靜地立了一會兒,耳畔只有風聲嗚鳴,打著她的臉,倒也乾淨清爽。她尋思著莫非剛剛小徑上的不是田嬤嬤或藍漪?莫非她當真聽錯了?轉念一想,定不是藍漪二人,二人應早就匯合而去了,怎會等到這時候?她雖不知具體時間,但與晉蘅鬧這一場,也應沒少費工夫,那二人就是爬,也早就爬到這兒了,怎會讓她聽到那踏枝聲響?
蘇辛搖搖頭,欲待轉身而去,她也著實覺得有些涼了。況且,那涼,還不止涼在身上。剛一斜眼,卻驀地似是見一片白影掠過,一展眼,又已無蹤可覓。
那片白影於這沉黑的園子來說,太過顯眼突兀,雖是一現即逝,卻讓人看得分明。至少蘇辛是沒懷疑自己的眼睛。她立時輕手輕腳地沿著樹影靠過去,將自己隱避在暗黑的樹影下,邊走邊想,這王府裡平時只有晉蘅穿白的,但他此時不是應該正在內堂“母慈子孝”麼?
心中疑惑,腳下卻不慢,一霎時便將要轉過那亭閣的正面,渾然忘了這府裡穿白衣的人,還有一個她自己。
她不敢貿貿然出去,先仍是躲在樹影裡,但半天不聞響動,終是按耐不住,悄悄探出個頭,正對著斜地裡一水之隔的矮灌,但只見對面矮灌中有一處婆娑搖曳,似是顫慄般抖抖瑟瑟。
蘇辛一驚,趕忙重又隱在樹後,雖是隔了小半個池塘,但實際上並不十分遙遠。蘇辛剛定了定神,卻驀地發現不對,剎時冷汗浸透,如此沉黑的園子,即使能看到些輪廓,也不會將對面灌木瞧得如剛才般清晰,那分明是燈火映出來的!
蘇辛抬頭環視了一下四周,確定這西池塘沒點一隻燈籠,那燈火……她將目光掉轉至側朝向她的亭閣,腳下不覺又向前移了幾步,只幾步,頓時定在那裡。
那漸漸露出真容的亭閣裡竟有一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