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覺得眼前一陣雪亮,跟著便是一黑,身體彷彿陷入了一個漩渦,無盡地墜落下去。在暈過去之前,他隱約記得自己心中最後的念頭。
再也不裝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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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聲還在響著,耳邊是人群嘈雜的喧譁聲,還有鞭炮的噼噼啪啪聲。眼前是晃動的人影,彷彿是劣質鏡頭的攝影機,拍出模糊而虛幻的影像。關卓凡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只覺得頭暈腦脹,兩臂和身體動彈不得,拼命努力了半晌,才把渙散的瞳仁聚焦起來。
博物館不見了。
剛才的暴雨,就好像根本沒有下過,頭頂是一片蔚藍的豔陽天。對面遠處的灌木叢前,影影憧憧的,是大批穿著深藍色軍服的人,中間的空地之上有硝煙瀰漫,倒斃著不少人和馬匹。低頭再看自己,原來是跪在地上,身上橫捆著四五道繩索,手臂彎在身後,能感覺出來也是被緊緊綁著。自己的前面還跪著兩排人,每排四個,身側也跪著人,都是面朝前方。
不妙的是,每個跪著的人,腦後都有一條粗大的辮子。而更為不妙的是,每個跪著的人,身後都站著一條大漢,手裡提著雪亮的鋼刀。
天上沒有打雷,也沒有人在放鞭炮,那噼噼啪啪的響聲和滾滾的雷聲,是槍聲和炮聲。
關卓凡一個激靈,心中泛起了一個恐怖的念頭。他盡力擰轉頭,向兩側望去,果然見自己的左側,陣立著大批執刀握矛的戰士,右側是大批執韁帶馬,靜候指令的騎兵。許多人身上已經掛了彩,而他們所穿的服飾,關卓凡是在是太熟悉了,絕不可能看錯。
那是清朝兵勇的號服。
“穿越了?”他腦子一片混亂,那道閃電,那把戰刀,那些辮子,那些清軍的服裝,似乎都在向他證實著這一點。而右側遠處那道赫然聳立的三孔石橋,已經清晰地告訴了他,現在是身在何方。
八里橋。
度過了穿越後最初的混沌狀態,他漸漸恢復了思考的能力——剛才自己握住了那把刀,然後一道閃電,把自己送回了……八里橋之戰?
也就是說,現在是1860年?第二次鴉片戰爭,英法聯軍攻陷大沽口,登陸北犯,一路勢如破竹,八里橋已是扼守通往京師廣渠門的最後一道關隘了。英法軍一共八千人,穿深藍色軍服的是法軍,穿紅色軍服的是英軍,裝備前膛燧發槍,能發射榴霰彈的野戰炮……
而在英軍和法軍的結合部,那一片黑雲一般,身披烏甲的騎士,是那支兇殘的“普羅比”錫克騎兵團麼?那些正在一個個步兵空心方陣側翼遊弋的騎士,是英國人那支著名的“女王”近衛龍騎兵麼?
好吧,好吧,趕快想一想,如果我指揮清軍,我應該……我應該……
想不起來了,他居然想不起來了。曾經幻想過無數次的那些無比牛逼的制敵之策,到了槍炮齊鳴,子彈橫飛的真實戰場上,就好像忽然變成了陽光下的雪人,消融得無影無蹤。何況,還有一個最現實,最迫切的問題擺在他的面前。
我被綁起來跪在地上,為什麼?
“卓木克勒,費莫,薩克達,剛林!”不等他的腦子轉過來,旁邊一個軍官已經大聲咆哮道,“臨敵返逃,按軍律當斬!”
“斬!”身後一個洪亮的聲音斷然下令。
站在第一排犯人身後的四名刀手,毫不猶豫地揮刀就砍,噌噌噌噌,四顆頭顱被腔子中的血激得跳了起來,然後咕嚕嚕地向前滾了足有丈許遠,才停了下來。
我操你大爺!關卓英只覺得頭皮一炸,哭死的心都有了——千穿萬穿,誰聽說過穿越後立馬被砍頭這種破事?
“馬登,白加,伊勒根,布勒默齊!臨敵返逃,按軍律當斬!”
“斬!”
又是一陣刀光閃過,跪在第二排的四名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