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關卓凡裝束停當,走出屋子時,整個宅院已經是燈火通明。少爺要出征了,這對於現在的關家來說,是一件天大的事,即使他要去的地方,只是四百里外的熱河。當然,大家都以為他此去只是侍衛皇上的行宮,不會有出生入死的危險。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這一去風波險惡,實不亞於關山重重。
小福跟在他身後,敬畏地看著他那一身戎裝。關卓凡穿著清軍制式的棉甲,暗褐色的牛皮護胸,暖帽的紅纓穗子上,是一顆白色的硨磲頂子,腳下嶄新的皮靴上鑲著馬刺,走起路來,發出嘎嘰嘎嘰的聲響。
他走進花廳,驚訝的發現白氏已經在那裡等著了,一身盛裝。
“卓凡,吃飯吧。”白氏微笑著指指擺了滿滿一桌的早餐。
關卓凡呆呆地看著白氏,她這一身妝扮,至少要花上兩個小時,如此算來,她豈不是半夜就起身開始打扮?
白氏從桌上拈起一支筷子,輕輕敲了敲碗:“喂!怎麼啦,還不快吃?多吃一點,等會騎馬趕路才有力氣。”
關卓凡這才驚覺到自己的失態,掩飾地笑了笑,開始狼吞虎嚥地吃起來,心裡卻還在琢磨:白氏這樣的妝容,當然是以示隆重,不過,難道就沒有幾分打扮給我看的意思麼?
事實上,他猜得大致不差,只有一點猜錯了:白氏不是半夜起身的,而是根本就沒睡。
這段時間,隨著關卓凡開拔的日子越來越近,白氏的心事也越來越重。到了昨晚,更是緊張得難以入眠,索性便不睡了,花了近三個小時,把自己妝扮得一絲不苟,又選了最好看,最正式的衣裙穿上。這一切弄完了,便對著油燈枯坐,直到黎明。
現在她看著桌子對面的關卓凡,在心裡問自己,這是怎麼啦?她並不是一個懦弱無用的女人,想當初,嫁入關家才三個月,丈夫便撒手而去,那麼難那麼苦的日子,自己也一個人撐了過來,可是現在一想到這個小叔子要走了,自己緣何就變得一絲主意也沒有呢?一顆心空空落落的,無處安放,居然連覺也睡不著了。
她不願意再深想,在心中為自己譬解,睡不著是因為擔心他誤了開拔的時辰——萬一小福也貪睡不醒,至少她可以親自來喊關卓凡起身。
關卓凡吃過,丫鬟們撤了桌子,送上熱茶。
“嫂子,我要走了。”關卓凡看著面前這位端莊嫻靜,正襟危坐的麗人,沒話找話的說。
“嗯。”
“給各家的年禮,你就按我擬好的單子,讓圖伯分派他們去送就成。”
“好。”
“到時候通州莊子裡送來的年貨,若是有點出入,不用太計較。”
“行。”
他沒詞了,白氏也不說話,兩人就這麼默默坐了一會,關卓凡看看天色,嘆了口氣,準備跟白氏做最後的告別。才站起身來,忽然又給他想到了一句話:“嫂子,過了年,小芸就快到開蒙的年紀了,你想不想讓她認字?”
“到時候,你拿主意吧,”白氏也款款地站了起來,“我什麼都聽你的。”
“真的?你什麼都聽我的?那……你別動。”關卓凡先是一愣,繼而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居然向她靠了過來。
白氏大窘,這才發覺自己這句話大有語病,簡直跟卓仁媳婦說過的那句話一模一樣了:都聽你的……
眼見得關卓凡一副輕薄樣子,賊笑嘻嘻地湊了過來,不禁又羞又急,小聲道:“你……你做什麼……”
“你的頭髮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