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就是縣衙的‘快班’的角色”?
“三班”——皂班、快班、壯班,在《大清律例》中,可是“賤籍”,子孫三代不得入仕的。
果然,彭玉麟的臉色,舒展了開來。
“名不正則言不順,”關卓凡說,“言不順則事不成!‘水師’二字,意思含混得很,實有正名之必要——海面上的水師,已改了‘海軍’;河面上的水師,接下來,就要改成‘水警’。”
“總之,江河湖海上的事兒,‘海軍’負責打仗,‘水警’負責治安,各司其職,各得其所。‘國家有事’之時,則海軍為主,水警為輔,彼此配合,相互協作,共赴王命。”
彭玉麟點了點頭,說道:“王爺擘畫明白,玉麟……欽服。”
“這麼說,”關卓凡含笑說道,“咱們……成交了?”
說著,右手伸了出來。
彭玉麟曉得,這是洋人的“拉手禮”,一拉上了,就有“一諾無辭”之意。這是“平禮”,王爺以此禮相待,自然是推重自己之示,也透著十分的親切,不過,更包含著不容反悔、不容推脫的意思。
其勢亦無法再推脫了。
彭玉麟終於伸出手去,輕輕握住了關卓凡的手:“玉麟……唯王爺馬首是瞻。”
關卓凡哈哈大笑。
他是真正得意了。
關卓凡認為,設立長江水師,安置湘軍水師“有功員弁”之外,另有一層永不會對人言的極深刻的意思,彭玉麟未必有,但曾國藩未必沒有——就是:擁兵自重。
並不是說曾國藩真有什麼“不臣之心”,更不是說他有造反的打算,而是在這個時代,任何強大的政治勢力,都必須以相當的軍事實力作為後盾,曾國藩作為“湘系”的領袖,為維護“湘系”的整體利益,他必須保證“湘系”手中掌握足夠的軍事力量——這個軍事力量,必須聽命於“湘系”,半獨立甚至獨立於朝廷。
這樣,朝廷在謀劃“削藩”的時候,就不能不有所顧忌,“湘系”利益受到的損害,就可以侷限在一個可以容忍的範疇內。
可是,關卓凡卻不能夠容忍,中國大地上,還留有一支他指揮不動的武裝力量。
如果這支軍隊力量有限,躲在哪個偏僻的犄角旮旯,關起門來自個兒過日子,無足輕重,也還罷了,可實際情形卻剛剛好相反!
長江水道是中國東西方向的最重要的大動脈,而長江流域,又是中國經濟最發達的地區,長江水師控扼整條長江水道,真正叫“坐斷東南”,關卓凡的感覺,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難受。
真是嬸可忍叔不可忍呀!
曾國藩選擇放棄陸師,保留甚至加強水師,第一,自然是因為戰爭結束,沒有足夠的保留陸師的理由,而水師,卻是“填補了國家防務的空白”——原先的長江上,並沒有建制統一、指揮體系貫通的部隊——有足夠的不予裁撤的理由;第二,就是如上文所言,控制長江水道具有極其重大的戰略意義了。
原時空,朝廷幾次打算裁撤長江水師,但每次“湘系”都極力反對,朝廷竟是一直拿這支水師無可如何。其餘部隊,走馬燈似地換來換去,唯有這支長江水師,從來沒動過窩,終於持續到清朝滅亡,算是“相始終”了。
本時空,長江水師組建短短兩年之後,就在關卓凡手上“化整為零”了。其人員雖然暫時得以保留,但建制徹底打散,彼此不相統屬,而且,頂頭上司換了人,再不是自己人管自己人了,獨立王國煙消雲散,實際上,已基本等同“裁撤”。
最妙的是,還不必關卓凡親自動手——彭玉麟“巡閱長江水師”之後,就會上奏,除參掉黃翼升和一大批不法將弁外,另上呈長江水師“改制”之章程,請求御準。
自然是“照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