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剛剛開始向缺口的兩側延伸,劉玉林所帶的五百敢死隊,就貓腰前進,準備要衝鋒了。因為衣服沒有辦法更換。每個人在頭上都紮了一根黑色的布條。以做區別。等到炮聲一停。劉玉林執刀一呼,五百敢死隊便人人揚起大刀,嗷嗷喊著向斜坡上衝去。
到了這樣的時候,李容發居然還不肯退出城,從缺口兩側的斷垣殘壁之中,又冒出來許多太平軍,以火槍、弓箭、石塊,拼命阻擊這支搶城的敢死隊。等到他們衝上了斜坡。又有數百太平軍從裡面殺出來,在斜坡上白刃相搏,打得極是慘烈,劉玉林被砍斷了一隻左手,身邊的五百人也死得只剩下不到一半,幾乎便支援不住,直到吳建瀛親率的一千人再上,才扳回局面,算是奪佔了缺口。
而等到軒軍也衝進缺口以後,太平軍的敗局便無可挽回了。李容發率了兩千多殘兵。出北門退向高橋,途中在朱家村。又遭到張勇的馬隊襲擊,損失了數百人,最後成功退到高橋的,已經不足兩千之數。
官軍的反攻,從二月二十打到二十二,一共三天時間,便收復了南匯、川沙兩座城,將東路的太平軍壓在高橋一帶,牢牢截斷了他們的退路。譚紹光縮在青浦,不敢妄動,而北路的劉肇鈞,因為對租界洋兵的畏憚,陳兵在嘉定到吳淞一線上,無所事事,變成虛靡時光。
關卓凡的這場豪賭,大獲成功。他電令華爾丁世傑,許各部在川沙休整三天,補充彈藥,並以預備兵儘量補足建制,準定於二十六日開始向高橋進發。同時履行承諾,向吳建瀛移交了三百支全新的洋槍,兩門八磅炮,又派人把斷了左手的劉玉林接過江,送到租界的教會醫院治傷。吳建瀛感激涕零之下,給出的表示是:請撥一千五百套官軍的號服,他要易幟換裝。
到了二十四日,吳煦所辦的交涉終於有了結果。英國外相羅塞爾勳爵,法國外相德班,分別諮請本國海軍大臣,由香港帶來了對英法艦隊司令何伯的訓令,要求他力保上海等商埠的安全,勿令太平軍佔領,百里之內,准予軍艦開火,等於是將“第三方中立”的國策,放開了一個口子。
對於在心底裡視英法為大仇的關卓凡來說,這是一條令他百味雜陳的訊息,然而現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時候,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反而是那個從香港替何伯帶來電報訓令的英國人,讓關卓凡極感興趣,于軍務繁忙之中,由利賓專門把他請了來,要好好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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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英國人,叫李泰國,正是那位離任的中國總稅務司,他的位子,現在是由赫德署理。李泰國回到英國之後,沒住多久,便又靜極思動,很起勁的開始折騰起一件事來:他想替朝廷買一支艦隊,並籍此成為“中國海軍之父”。
他提出的辦法,是由朝廷出錢,向英國政府購買一艘新艦和六艘剛剛從海軍退役的戰艦,組成一支艦隊,聘請他的好朋友、英國皇家海軍上校阿思本,來做艦隊的“總統”,而他自己則打算成為艦隊的太上總統,掌控一切,庶幾可以揚名立萬了。
這一件事,已經有了眉目,總理事務衙門對這個建議頗為動心。然而這支艦隊該由誰控制,恭王、曾國藩、李泰國三家,都各有打算,加上赫德的激烈反對,幾方糾纏不清,一直扯到現在,也還沒定出一個子午寅醜來。李泰國人到了香港,一面與英國電報聯絡,一面與朝廷信件往來,也忙得焦頭爛額。
關卓凡的躥起,是在他離開中國之後的事情了,因此對於關卓凡,他並不熟悉,很奇怪這個上海知縣怎麼會忽然找到自己。等到向英國領事一打聽,才知道他算是朝廷的欽差,是主持上海戰局的人,於是由利賓陪著,欣然赴宴。
晚宴自然是由扈晴晴來主理,但她另有一份擔心,怕把關卓凡的第一次宴客給辦壞了:“關老爺,他要是想吃番菜,我卻不會弄。”
“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