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離開的時候,關卓凡對呂氏說,就快過年了,北京城裡愈來愈熱鬧,不要再憋在宅子裡了,得空兒帶上兩個長隨,和珠兒出去到處逛一逛。實在擔心“驚豔”了世人,戴上面紗就是了。
呂氏微笑著說道:“你放心。我有分寸。”
關卓凡又說,珠兒身上既然有功夫。曲不離口,拳不離手,該練功要練功,可別擱下了。
呂氏臉上斂了笑意,現出訝異之色,微微呆了一呆,認認真真答了個“是”字。
回家的路上,關卓凡心神舒暢,靈臺明澈。
他的“大頭”現在已不受“小頭”左右,能夠清醒判斷:
呂氏和自己的關係,有點像雅克琳,都是昧於形勢,不得不從。不同的是,雅克琳最後可能真正愛上自己;而呂氏,恐怕永遠也不會真正愛上自己。
關卓凡以為,她也許不會真正愛上任何一個男人。
究其竟,是這個女人實在太美。男人在她面前,一旦心動,目迷五色,醉於皮相,無暇論及其餘,於是撞撞跌跌,不辨南北東西,自然就沒有辦法走進她的內心。
關卓凡既不能和她從容綢繆,就不可奢求更多。畢竟,天下重寶,鍾靈毓秀,摩挲在手,已算前世修到了吧。
關卓凡知道自有人目呂氏為“失節”、“事敵”、“不貞”,這個,關卓凡只能說“你妹”了。
“殉節”?我靠。
衝鋒陷陣,不避彈矢,流血犧牲,那是軍人職責所在。
呂氏的職責是什麼?你要她“殉節”?
作為男人,不能保護女人,陷其於敵手,卻認為這是女人的錯。關卓凡認為,這種人,很應該起於地下,叫他死多幾次。
持這種觀點的人,說到底把女人看做“財物”,連“玩物”都不算——你對自己的“玩物”,多少還是有感情的吧?
這種人的眼裡,女人根本就不是人,只是件“用品”。
我在“上面”用不了,“下去”,要繼續用;或者,老子用不了,砸碎了,誰也別想用。
呂氏的敵人是誰?如果要排位的話,清廷和勝保、關卓凡的前面,只怕是陳玉成和太平天國。
說到底,是整個男權社會。
中國漢、唐之時,女子再嫁,二婚、三婚,視作尋常;然而宋、明以降,對女人愈來愈苛刻,終於,“餓死事小,失節事大”。
自己三妻四妾,出入歡場,或者幻想著三妻四妾,出入歡場,卻要求女人白璧無瑕,從一而終。
你妹。
關卓凡有個看法,個人也好,國家、民族、宗教也罷,對女人愈苛刻,就愈卑微、虛弱。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中國就是例子,宋、明以降,對女人愈來愈狠,國勢卻愈來愈衰,終於被人扁得抬不起頭,爬不起身。
到了“婦女能頂半邊天”的時候,國家才算真正站了起來。
神明有目,這算是對男人和男權社會的懲罰嗎?
俺穿越而來,就是要砸這班冬烘腦袋的。
呂氏確實是“危險”的,這個“危險”,並非說呂氏有不利關卓凡之心,而是關卓凡“懷璧自罪”。
但關卓凡願意接受這個挑戰。
美人,江山,都是男人最好的征服物件。
沒有危險,哪有挑戰?沒有挑戰,哪有徵服的成就感?
事實上,關卓凡今日所為,其實是補上了“程式”。勝保死後,天下人都以呂氏為關某禁臠,這個虛名,關卓凡很擔了些日子,今天終於“名實相符”了。
呂氏的出身帶來的風險,包括突然冒出來這個陳聚成,這些事情,只有在關卓凡“簾眷”或“聖眷”衰減的情況下,才可能構成真正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