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實說,爵帥的這番苦心積慮,在座華洋諸將,幾乎沒有一個人——包括華爾,真真正正地想過。頂多是偶爾生過類似的模糊念頭,但一閃即沒,從未深思之。爵帥此番諭示,真如黃鐘大呂,振聾發聵,每個人腦海都大起波瀾,端的是餘音繞樑,迴響不絕。
“一大群兵,關起門來操練,似乎有一點點悶,可是,真的委屈了他們嗎?”
“當兵的本分是什麼?是打仗!打勝仗!怎麼才能打勝仗?操練!拳不離手,曲不離口,反覆操練!就像——朝堂議政是大臣的本分,櫃檯盤賬是商人的本分,不打仗的時候。操練——就是當兵的本分!”
“我說過。咱們當兵的。要做的,只有兩件事情,第一件,打仗!第二件,準備打仗!沒有第三件了!”
“咱們現在做的,就是準備打仗!”
諸將聽得熱血沸騰,但爵帥不問話,沒人敢出聲。只是有的人的呼吸,不由自主地變得粗重起來。
“‘一日不練三日空’,如果明兒開拔,今兒才‘臨陣磨槍’,哼哼,倒可能‘不快也光’,可是,只光不快,管個屁用?!”
關卓凡頓了一頓,突然大喝一聲:“你們明不明白?”
“明——白!”諸將齊聲大吼。震得屋瓦簌簌發抖。
關卓凡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再者說了。你們想一想軒軍士兵的軍餉!一個月十兩銀子,整整兩倍於旗營和勇營,三倍於綠營——還是改編之後的綠營!這份薪餉,幾乎趕得上一家小錢莊的‘檔手’了!”
“拿著如此豐厚的一份薪餉,不好好操練,盡心盡力做好自己的本分,卻整天想著放羊——怎麼,你當我是養吃白飯的?!”
“各位算一算,將養咱們軒軍,朝廷一年要花上多少銀子?”
“左季高西征,一年的軍費是三百五十萬兩,咱們不計江南駐軍,只算天津本部,單單軍餉一項——姑且先不算其他的費用,便是六百萬兩!幾乎是人家的兩倍!各位,人家可是在打仗,咱們只是窩在軍營裡操練!”
“這六百萬兩銀子,都是民脂民膏!都是朝廷勒緊褲腰帶攢出來的!如果咱們操練都不能操練出個樣子來,對得起老百姓的這些血汗錢嗎?!還有,哼哼,受得了人家的風言風語嗎?!”
關卓凡的話,看似慷慨激昂,但是,最敏感的那部分,他僅僅是非常委婉地帶了一句——“風言風語”,並沒有直接說出嘴來。雖然這是軒軍的內部會議,但畢竟是“大會”,不是和親信之間的私下對唔。
最敏感的那部分是什麼呢?“風言風語”又是什麼呢?
封建農耕時代,生產力低下,長時間維持一支高質量的常備軍,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旗營和綠營,算是清朝的常備軍,後來變成了什麼樣子,有目共睹。這不是簡單的“腐化墮落”,事實上,旗營也好、綠營也好,是愈來愈窮,不是愈來愈富。究其竟,是中央政府無力長期支付高質量常備軍需要的高成本。
軒軍的戰鬥力,遠超同儕,箇中原因很多,但說一千道一萬,擺在第一位的,還是高薪餉。如果軒軍士兵只能拿改編之前的綠營那一個月一兩五錢銀子的軍餉,關卓凡再怎麼開金手指,軒軍的戰鬥力,也是到不了現在的這種地步的。
高薪餉是高成本的同義詞。
本來,一俟戰事結束,就應適度裁軍,繼續維持戰爭期間規模的軍隊,既沒有必要,也是財政難以負擔之重,古往今來,世界各國,莫不如是。可是,軒軍卻反其道而行之,捻回打完了,非但沒有裁撤,反而有少量的增加。
這自然是因為朝廷視軒軍為子弟兵、刻意加以扶持的緣故。
但整個財政盤子就那麼大,軒軍的運營成本又特別的高,為維持軒軍,就得大幅度減少其他方